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麾下的士卒伤亡惨重,偏偏他还不能退。
于是战场上就这样出现了如此荒诞的一幕,攻城双方竟然互换了角色。
前段时间魏军攻城之势有多惨烈,现在袁军的伤亡就有多惨重。
就算崔巨业不顾损伤用人命好不容易填平了一段壕沟,但不等他冲破此阵,对面早有准备的魏军便会猛然冲出将火油、柴草泼洒在上面,将覆盖在壕沟上的木板、杂物尽数点燃。
一时间,火光冲天,熊熊火焰之下袁军只能暂退一步。
烟雾缭绕之中信都城下已然尸横遍野,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此刻越发像鬼蜮一般。
而当这头的魏军死死将信都守军阻挡在本阵之外时,另一边的攻势却如下山虎一般暴烈。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当审配率领城外大营的袁军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冲向魏军时,张辽笑了。
“陷阵营,破阵!”
说罢这个往日不苟言笑的汉子,便狞笑着再次开启狂暴模式。
其身后的八百陷阵士,亦是在一片沉默至少紧跟其后,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虽然眼下的陷阵营乃是张辽奉命以三百老陷阵士为骨干重新组建的。
但是有张辽这个灵魂人物在,八百陷阵士就已经是那个味道。
于是乎当文丑率领前锋气势汹汹地冲向魏军时,便诧异的看见了这一幕。
他先是有些惊愕,随即就气得满脸通红,鼻孔直冒粗气。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冲!”
一声怒吼之后,文丑便一马当先的朝着张辽冲去。
不得不承认,文丑或许没什么将才,但匹夫之勇还是有的。
随着他纵马掠过,长枪或抽、或刺,转眼便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张辽的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战场上的这些百战老卒。
军中皆敬佩他八百破两万的壮举,却不知道耿乡一战对张辽来说也是一场蜕变。
此战之前,他或许还有些迷茫,但此战之后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用兵之道。
夫战,勇气也。
以此言为核心,张辽在战场之上再无畏惧。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文丑,张辽没有丝毫犹豫便迎面冲了上去。
然而他并不是错身而过,而是在马后直接刺了一剑,直愣愣驱马撞了上去。
于是一阵刀兵交错声中,便剑张辽与文丑都被抛飞出去。
措不及防之下,文丑再如何有匹夫之勇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至于两人的战马更是口鼻满是鲜血的躺在地上,转眼便没了声息。
张辽虽然也被摔落马下,但是早有准备的他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朝文丑奔去。
霎那间,便见一颗人头飞起,血飙溅得到处都是。
抬眼望去,只见那赫然是文丑的首级。
不过此刻他眼中却满是茫然与惊愕之色,随即在看见下方的无首躯体之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顿时满是恐惧与不甘。
只是他再如何不甘,此刻也只能憋屈的滚落在尘土之中,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被他鲜血糊了满头满脸的张辽却感觉分外的痛快!
痛快啊!就是这个感觉!
张辽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然后便狞笑着再度朝前方袁军突击而去。
见此情形,别说袁军的普通士卒了,便是后方的颜良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抽。
文丑之勇他们可都是见识过的,可此刻竟然没有在张辽手中撑过两合?
审配定睛看去,立刻意识到对面绝对是魏军的精锐甲士。
这批人残忍暴虐、甲兵犀利不说,还仿佛不知畏惧一般,在张辽的率领下所过之处,袁军的惨叫痛呼之声几乎不绝于耳。
这……一时间本就有些担忧的审配忍不住眉头紧皱。
然而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见文丑失手,审配只能连忙命颜良率兵顶上去。
不过前锋失利甚至先锋被斩还是损伤了袁军士气,导致颜良打的十分艰难。
审配以为他打的是突袭,却不想魏军比他还主动。
随着陷阵营劈开的口中,只见一排排魏军步卒举着大盾长枪,沉默地冲上前去。
转眼间,两军便厮杀在一起,箭矢横飞下不知道多少人在世间消亡。
此刻,生命的流逝变得如此廉价。
一曲又一曲的士卒几乎成建制的战死,人命在此刻如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实际上信都城下此刻却是好似蚂蚁大战一般。
要知道眼下在这战场之上,魏袁双方的步骑加起来已然超过了十万之众。
如此庞大的兵马纠缠在一起,场面惨烈的同时也蔚为壮观!
不过战线只僵持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魏军现在挡住了南面的攻击,但那只是暂时的。
云车之上,只见魏哲死死紧盯着战局的变化。
当看见审配全军已经尽数压上之后,魏哲顿时眼前一亮。
审配或许觉得有袁绍南面配合,他不需要留什么预备队。
又或者是他以为现在已经是全军出动的时候,没必要在留手了。
只是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他显然误判了一些东西。
只见魏哲果断下令道:
“玄甲营,出击!”
云车下的太史慈闻言当即大笑着领命而去。
辽东玄甲,天下无双。
在今日之后,太史慈相信这句话将传遍整个大汉天下。
……
须臾,当养精蓄锐已久玄甲营穿过大阵出现在颜良面前时,他不由一阵胆寒。
这个“河北四庭柱”此刻终于明白文丑的委屈。
他本以为文丑口中的“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只是战败的托辞。
毕竟人马具装的甲骑袁军又不是没有,冀州上下也是有十几骑的。
不是缺少铠甲,而是能扛着如此多装备实战的具装甲骑太少了。
腰力也好、腿力也罢,具装甲骑对光靠两条腿夹马的骑兵来说要求太高了。
袁军内部曾做过实验,同样数量下轻骑几乎完胜具装甲骑。
有时候人马具装的甲骑甚至无法奔走疾驰,只能缓缓走马而行。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具装甲骑在冀州几乎沦为了袁绍的仪仗队。
大多时候都是在袁绍出行的时候妆点门面,充当礼器使用。
甚至为了降低对骑兵的要求,袁绍护卫中的具装甲骑全都是以木甲伪造铁甲。
在这种情况下,文丑的话自然没有几个人相信。
颜良等袁军将校不信,袁绍更是不信。
匹马而还的文丑把魏军玄甲说得越是强大,他们对文丑反而越发鄙夷。
只可惜颜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玄甲营虽然不过千骑,但是太史慈朝他冲来是颜良却感觉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转眼间,颜良便看见太史慈踏着一股血浪杀到他面前。
当此之时,颜良只能咬牙持枪迎上,眼中满是疯狂之色。
“杀!”
然而当太史慈的面帘下传出这声爆喝时……颜良飞了出去!
不是颜良太弱,而是具装甲骑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
若是太史慈先前有十分力,那么在具装甲骑的加成下他几乎瞬间战力翻倍。
螳臂当车,便是此刻对颜良最好的形容!
半空中,胸口凹陷,脏腑俱碎的颜良只感觉一阵心累。
相比于死不瞑目的文丑而言,颜良忽然觉得像这样战死也挺好的。
打不过就打不过吧,反正他已经尽力了!
带着最后的念头,颜良就这样永久的陷入死寂。
其实颜良也就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若他再多经历几次估计就会明白具装甲骑也不是无敌的。
比如审配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迅速想到了一些应对之法。
但此刻无论是拒马、还是陷马坑他都没有准备,武刚车更是来不及造。
于是无奈之下,他只能匆忙命蒋奇、韩猛两人阻止盾阵,试图迟缓魏军攻势。
可是随着太史慈一声令下,袁军的盾阵便仿佛纸糊的一般被一捅即破。
区区一千具装甲骑,竟然直接杀透东路袁军,直逼审配帅旗之下。
在一万府兵精骑不断扩大这个缝隙后,两万屯兵步卒则紧随其后。
魏哲没有给审配丝毫机会,他将自己的战场调度发挥到了极致。
而当他不犯错时,这场战事的结果便已然注定了!
……
另一边,信都城下,袁绍此刻却颇为振奋。
因为在他的催逼之下,袁军上下奋死拼搏,终于攻破了对面的防线与魏军厮杀在一处,在事实上形成了对魏军的夹攻之势。
然而正当袁绍觉得胜利在望,甚至考虑要如何才能阵斩魏哲之时,却一脸惊恐的看见远处审配的帅旗竟然忽的折断。
袁绍本以为是他看花眼了,但再三观察后审配的帅旗却始终没有升起。
一瞬间,袁绍心中只感觉一阵拔凉。
整个人就像身处三九寒冬一般,被无尽的寒意笼罩着。
虽然他不清楚东路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审配帅旗已折这是事实。
若无意外,审配和东路军应该是败了。
他再如何想不明白,也只能且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不知不觉间,袁绍的嘴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
“撤!”
在从牙齿缝隙中迸出这个字后,袁绍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东路军没了,但是信都守军还在,这一战他还没有完全输。
此时此刻,许攸等人也不敢再多废话。
先前攻的有多猛,此刻撤退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若不是魏军主力此刻还在围剿审配那四万袁军,信都守军恐怕要被咬掉一块肉。
但即便如此,他们甚至连信都城都不敢再回,直接领着幸存的两万余人匆忙离开战场,朝着广宗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