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相处，李乜明白，自己恋爱了。</p>
这种感觉很特别，呼吸平缓、不悲不喜，心里始终暖洋洋的、脑海中总是浮现那副面孔、容易出神，回过神来嘴角总是挂着笑容。</p>
但‘门不当户不对’，强行下去，只会像《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悲剧结尾。</p>
当生存条件变得苛刻时，人和所有动物一样，都会节制生育，控制种群数量。</p>
李乜穿着短袖、短裤，背着书箱离开了家门。</p>
一位位老人、小孩儿坐在路边，用昏花的眼睛看着自己，不悲不喜。如同‘比丘国’街道两边的‘人笼’，区别就是这个笼子是无形的。</p>
“孽哥儿，做了读书人是不是就不用纳税了？”</p>
“孽哥儿，做了读书人是不是就不用服徭役了？”</p>
“孽哥儿，做了读书人是不是就能天天吃饱饭了？”</p>
......</p>
短短两百米的村道，坐着一百多位老人小孩儿，被问了一百多个问题，都是重复的。</p>
重复的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一块块石头、一个个沙包，重重压在自己身上。</p>
自己就像那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被现实压迫的动弹不得。</p>
声音萦绕在耳边，猛地抬头，想要回复他们，发现村庄已经落在后面。眼前只有一颗光秃秃的大槐树，树下还有一副七零八散的骨架。</p>
盯着那两个深深的眼窝，将光溜溜的白色头骨取下来。</p>
擦拭一下上面的尘土、拂去上面晃悠的蚂蚁，放入书箱里，继续东行。</p>
明明是荒野，田地中的行人竟然多了起来。</p>
有人背着的、车子驮着的、还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p>
“郎君，给口吃的吧？”</p>
气若游丝、有气无力，使用的居然是疑问句。</p>
李乜握紧当拐杖的木棍，脚下不停，仿佛没听到一般。</p>
迎面走来两人。</p>
健壮但瘦弱的年轻人将老人放在路边，后退两步，跪下身子，用力的磕头。</p>
李乜经过，听清了老人口中的喃呢：</p>
“儿啊，大半夜你把我拉这里做什么？你看这盐碱地，风儿这么冷，我连件衣服都没穿......咦！你不是孩儿他娘？你咋也在这儿呢？走走走，咱一起回家......我还想吃你给我做的热面条呢！吃一碗啊，能暖和一整天......”</p>
同那男子一样，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p>
从箱子里拿出一张黄纸，撕成一条一条的。</p>
迎着晨风，用力的抛向空中，高声唱道：</p>
“魂兮归来，布奠倾觞。</p>
英灵所视，既乐且康。</p>
英灵所葆，福祚绵长。</p>
魂兮归来，以反故乡。</p>
魂兮归来，维莫永伤！”</p>
这是用来祭奠为国牺牲将士的，自己不会其它的悼文，便拿过来，随口用了！</p>
希望先烈别怪罪自己。</p>
悼念完毕，行了一个大礼。</p>
男子哭声更大，还已同礼。</p>
继续前行，遇到路边倒毙的，就唱一遍；没纸了，就用揉碎的黄土代替。</p>
走走停停，来到县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p>
“稻米喽，今年新鲜的稻米，一斗只要八两银子，现在不买，明日翻倍......”</p>
“豕肉了，肥嫩的豕肉，一斤换两斤粮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p>
“聪明伶俐的孩童，一升小米儿就能换了，路过的官人老爷行行好吧......”</p>
......</p>
李乜苦笑一声，一个月前还取笑那位卖孩童的老人。如今还未到达寒冬腊月，就已经有免费送的了！</p>
路过张先生的算命铺子，里面没有人，破落的像塌了好几个月。</p>
路过春风阁，那些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貌似多了些。</p>
稍微驻足，就有人上前搭话：</p>
“公子可是寻欢？来我这儿，年轻貌美、娇小玲珑，您想要的都有，一次只要一升粮食，童叟无欺！”</p>
“公子，我们这儿只要半升！”</p>
“唉唉唉，来这儿，只要给口吃的就行！”</p>
不等李乜挣脱，阁楼里冲出来一群打手，三两下将这些掮客打走，摆出一副请的姿势。</p>
李乜自然是不进的，低下头，匆忙前行。</p>
一些人不甘心，小跑着跟上，仔细介绍着业务。</p>
直到来到县衙门口，才纷纷散去。</p>
“无关人等切勿逗留，速去！”</p>
李乜拿出程秀才的担保文书、族长爷爷给的行木，递过去后才行礼：</p>
“小子是过来童试的，烦请行个方便！”</p>
“呦，还真是！不过人家都是早上过来。你现在过来，时间肯定不够，还是快些回去吧！”</p>
面对门房衙役的驱赶，李乜没有离开，接过文书的时候，悄悄塞过去一个东西。</p>
衙役手中一沉，随即喜笑颜开。</p>
“其实也没有规定，既然小公子要见识见识题目，便随我来吧！”</p>
李乜急忙道谢，跟在后面。</p>
走入大门，经过庭院。在县衙的正堂上，摆放着几张桌子。</p>
三张孩童、两张老人、还有三四个空位。</p>
一位圆领官袍官员在中间踱步，不时的驻足观看，不用说，这就是县令了。</p>
李乜在门外等着，那衙役进去与男子商量，不时的指指门外。</p>
李乜急忙拱手行礼。</p>
看到他招手，便小步进去。</p>
“还剩一刻钟！”</p>
李乜点头，跪坐在空位上，将骷髅放在桌子左上角，展开放在上面的试卷，竟然比桌子还大。</p>
大致扫了一眼，有释义、填空、默写某一篇课文，还有命题作文、五言七言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