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独自一人就好
“....你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认识了这么久你的存在让我很是不快,所以现在就说永别吧,只是子弹的话已经算是便宜你,你该庆幸我将白磷手榴弹用在了茎道修一郎的身上。”
“———等等!”
这么说着,他无视了身后少女的高声劝阻,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碰!!
枪响了,但人却没有死。
楪祈推开了他的枪,让子弹打在了附近一名死者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难道是想帮助恙神涯对付我吗?”
“不、不是!我只是.....”
祈慌慌张张的摇头否定,可苦于口齿笨拙却没有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看上去显得异常狼狈。
“没有什么只是。”
一般情况下会怎么样不确定,但此刻永夜却是以一种异常冰冷的视线扫过她,那眼神中带着严重的不满,但却没有立刻再次补枪。
“....现在暂时有时间,那么就继续刚才因为daath出现被打断的问题吧....你为什么加入葬仪社?又为什么要保护恙神涯?”
“那个....涯给了我名字...给一无所有的我....赋予了名字,同时....也把整个世界赐给了我,所以....所以.....”
面对永夜突然表现出的冷漠与回避,祈好像很难受似的紧闭着嘴唇,可却还是迫于永夜的压力,缓缓的说出了自己为什么要救恙神涯的理由,同时....这也是她为何要待在葬仪社里的理由。
“....名字和世界吗?这就是你帮助恙神涯和待在葬仪社的理由?”
没有说话,祈顺从的点头认同了这说法。
“....还真是个难以撼动的理由啊....不过,他已经这样了,即使现在送医院也救不活了,所以,为了避免给你带来累赘.....”
同样点头认可这个理由的永夜,在话还未说完的时候,强硬推开挡在身前的少女,在其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向了地面上的恙神涯,猛然扣动了扳机。
随即,震耳欲聋的连续性枪击声,在这不大却也不小的中控室里炸响。
本打算用来盘问的恙神涯由于楪祈的出现,以及事态的变化让永夜改变了主意,就这样轻易死在了手枪子弹的射击下。
在这近距离里,面对的都是不动的目标,永夜的准头还是有所保证的。
不仅仅是恙神涯,剩下的九名重伤却始终在苟延残喘,没有和别的重伤员一起死掉的恐怖分子,也被永夜毫无怜悯的一齐以手枪打死了。
而被推开的祈,目击永夜的行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失神的看着永夜这突如其来的行为。
“....这些拖油瓶对你而言活着也很麻烦吧,所以我帮你全部铲除了。”
完成了屠杀的永夜将手枪收回,直接向着中控室外面走去,可还没等他离开,身后就传来了少女明显压抑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
“....天天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为什么这么多?”
停下脚步,永夜却没有回头,只是就这么背对着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斩草除根,还用说吗?”
“可、可是....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只要不死,即使是三岁的幼童都存在威胁,更何况是会使枪的残疾人。”
“....那....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能....不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确实不能因为你而放过他们,而且就因为你不肯走所以我才会直接处决他们啊。”
“.......我认识的夜....不是这样残酷的人。”
“那真是抱歉了,你的认知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人,你现在就看不见我了。”
“....我....夜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要是靠着正直、善良、温柔什么的东西,我早就死在路边了,在遇到你之前我遭遇过什么?我做过什么?———你完全不知道。”
始终没有回过头,永夜只是透过走廊破碎的窗户,望着远方冰冷而广阔的夜空。
持续不断的大风,似乎带来了海面上的水分,这机场渐渐飘荡起了朦胧的雾气。在身后少女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脸上挂起自嘲且无奈,又满是复杂感情的笑容。
“....你还是太天真了,什么都不懂,连虚无的假象都能将你蒙蔽,事到如今不需要我说你就应该大体上知道了吧?当年我会到那所教堂,也只是打算抢劫罢了,完完全全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神父,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基本上完全可以说,我亲手杀死的人比你见过的还要多,所以....幻想破灭了吧?”
“.......”
无言以对。
少女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用颤抖着双手捏紧了衣摆,微微的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笨拙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这血腥味浓重的地方,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沉默,等到永夜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再次以压抑不住的悲伤情绪,看了一眼身旁的尸体,将目光锁定在永夜的背影上。
“....既然要斩草除根....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斩草除根的前提是存在威胁。”
“....我也是葬仪社的人,涯对我有恩.....”
“那么你准备和我动手吗?你参加这种行动一定有带枪吧?为什么不在我后面来一记黑枪?”
“我....我不知道.....”
少女低下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内心深处撕裂般的痛,以那正微微颤抖着的嘴唇,发出了渗透着泪水的声音。
“....到底该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
“既然你下不去手,那自然不能算是威胁,因此也就不存在斩草除根的必要....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天就此别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没有理会身后的少女,没有去看少女此刻究竟是何种表情,永夜担心自己如果看了会不忍,因此只是狠下心不顾身后少女的感情,毫不停留的走出了这个布满了尸体的中控室里,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被单独留下的少女,心里就像是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像是被万根针同时刺穿一般,痛得像是快死了。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如此难过,只能用力地咬着嘴唇,用力到唇瓣被咬破都渗出血来了。
“....不这样是不行的。”
重新变成了独自一人的永夜知道,跟在自己的身旁楪祈只会遭受无妄之灾,当daath再次来袭他很难保证自己能保护的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很难抵挡不知道会有多少名的daath的袭击,如此一来他自然不能让那个傻孩子跟着他。
当然....或许这也存在立场的问题,他确实有击杀那些恐怖分子的义务,只是借此机会做的狠绝一些。
与其要失去什么东西,不如先由自己毁坏殆尽,为了守护某样东西必须做出大量牺牲的话,干脆豁出去,把它们通通抛弃。这是永夜最初的想法,不过他不可能选择杀死祈,因此只能为了祈的安全,选择展现出残酷无情的一面,与祈斩断了瓜葛。
出口的一句句话语,都是毫无感情且冰冷空洞的,特别是在祈面前杀死了恙神涯和那群恐怖分子的行为,想必应该足够让祈疏远她,不会傻愣愣的找他。
或许这件事情存在很多更好的处理方法,但实际上在这种方面同样愚笨,甚至称得上愚蠢的永夜却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他只会用这种最快的方法来达到最高的效率。
“我真是个超过分的家伙啊.....”
在他说完之后,四周重归宁静之中,忽然间强风呼啸,拂动他掺杂着不少白发的发丝。
站在距离机场有着一段较远距离的高楼上,永夜以非人类般的出色视力,观察着机场内部的情况,这里的空气沁凉,有如快要结冻般寒冷。
在一片悲怆的天空下凛然而立的他,面对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大雾,只是独自一人的低语着“独自一人就好,这样谁也不会受伤。”
即使不打算伤害谁,可他也并不是不知道,祈依旧受伤了....是心里的伤。
别人的选择是怎么样的永夜并不清楚,也没有打算了解,可在一直都挣扎求存的他看来,心里受伤总比身体受伤甚至死亡来的好。
因为在当初就算梦想已经破灭,就算生活已经面目全非,就算只能在尸山血海里挣扎,就算熟悉的人死光了,就算只能混迹在不认识的武士里也必须为了生存持续战斗,就算在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了解他的时候....他也依旧活下去了。
只要能活下去,那么即使心灵受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习惯了残酷和受伤,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即便是被黑暗中的空虚吞噬了心,这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事情。
即使世界和生命都没有意义,却依旧活着,只是苟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有可能,而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剩下,这是他一贯的想法。
永夜钻入因战争和病毒而废弃的建筑里,强行一刀劈开了房门,蹲坐在普普通通的套房客厅墙角里,抱着连鞘的漆黑刀刃,借助窗外的月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没有信仰的他在以往一直在诅咒那将自己丢到末日的神,在甲铁城上孤零零的抱着手中的刀剑却无法压制的不安和愤怒以及憎恶,殚精竭虑却依然对那残酷的环境束手无策,那种随时随地都可能死亡,甚至很可能死在自己人手上的难言绝望,在同样在一个列车上,却需要防备每一个人的那份几乎将人逼疯的压抑和痛苦。
至始至终,他都在忍受着一切,任何伤痛他都忍耐至今,所以他对这一切都有着极高的耐受力,即使他并不想体会这种感受,但可悲的是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管是孤独还是伤痛。
此刻,从这伤痕累累的掌心中,洋溢而出的只是孤独,一如既往....又司空见惯的孤独。
长久以来饱受孤独的折磨,他本应该已经习惯这样的感觉,可此刻突然袭来的一阵孤寂感,就像是暖阳下一袭刺骨的寒风。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寒风从心底刮来,仿佛让他好像是跌落无底的深渊一般,这是比起往常更胜一筹的孤寂。
这就好原本已经不抱希望,陷入了绝望的人,在得到希望之后,却又被狠狠摔碎了那希望一般,增加了那份绝望的深度和痛苦。
而这种事情,永夜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而是数次经历了。
从淘气却又有些强气、倔强的无名,到那群可怜的被诅咒的孩子和带着不切实际崇高理想的理想主义者圣天子,再到现在这....明显是个天然呆的少女。
都说凡事不过三,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实在是让永夜在面对越发难以让人忍受的孤独后,忍不住感到了由衷的愤怒,但他却只能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表情变得扭曲。
“难道....这是那个未知的神,又或者是无常的命运,为我一直以来的行为所降下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