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疆拓土,总该有个口实的,我史家可不是只会记人毛皮呢。”他说话时带着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夏林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只手攥着粗大的帆绳,眺望着远处滚滚浩瀚的大海,心中只有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船行尚需一月有余,而此时在海上的夏林几乎是断绝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并不知道敌到底行进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开始叩关,但根据估算的话,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也就是说小辰子可能要顶二十多天。
不知道他顶不顶得住。
至于说想要山海关的支持,夏林觉得不太可能,山海关那边今时不同往日,李靖死了快十年,他儿子的能力属实一般般,根本撑不起那么大的摊子,听说这些年山海关内部贪腐严重,原本地区性三大恐怖战力之一的山海精骑如今早已经腐烂成了一具空壳子,指望他们出关协助不如期待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把杨英的人都他妈给冻死来的实际。
而此刻,景泰帝还被突厥人拖在邯郸谈判,毕竟也是割地赔款“永结同心”的大事,大魏内部的兵力属实也捉襟见肘了,完全没有办法再分出去千里迢迢驰援黄崖关。
所以夏林其实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自己的好大儿如果运气不好恐怕就要陨落至此了。
与此同时的黄崖关内,一封封线报正传递到了小辰子的手中,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
线报上就是杨英没有按照计划从张家口出关亦或者是转道西去,而是通过幽云之地直奔黄崖关而来,距离此地已经不到一百里地了。
他们要出关,但小辰子不能叫他出关,因为出关和入关没有区别,都是要打开关口,而关口一旦打开,后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小辰子轻叹一口气,他想请求救援,但想想却还是搁笔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求援是没用的。
他能找谁?找那些到现在连字儿都认不明白的野人?找那个整日泡在酒池肉林之中的山海关?亦或者是给金陵写上一道求援密令?
此去金陵何止千里,这封求援信亦或者便是要成为诀别书。
靠天靠天终究不如靠自己呀。
小辰子直起身子,从架子上取下狐裘便要出门。
“夫君,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没事,有些军务之事要处理,你带着孩子先睡。”小辰子走上前捏了捏小儿子的脸蛋,满脸微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去去就回。”
“外头冷,你要小心一些,莫要受了风寒。”
“放心。”
小辰子推门而出,今日的月光皎洁,映在白雪皑皑的地上一片透亮,他从家中去往军务衙门的路上要路过黄崖关内的集市,虽然这里已是数九寒冬,却仍然人声鼎沸,隐约却是有了关内的繁荣。
他站在街口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条自己亲手打造起来的街道,他心里其实早已经明白为什么夏林会对浮梁那么忠诚了,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呀。
谁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糟蹋得不成样子呢。
“叶将军!”路边的小贩朝他招手:“带两条鱼回去吧,新鲜的,回去炖个豆腐。”
小辰子笑着摆手:“你带回去给你家婆娘补补身子吧,她都快生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辰子也像夏林一样认识一条街上的每一个人了,而所有人也都认识了他,熟悉而亲切,亲昵且不失威严。
他越是往前走心里便越是沉重,他状元出身,熟读兵法和史书,他知道破城之后为了立威究竟会干什么。
此时此刻,他的压力骤升,但却无人可诉说,只能死死握住拳头默默的走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