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一把眼泪:“那时候,我也快没力量了。”</p>
“无处可去的我,想娘亲了。娘亲一定很冷,一定很累,我想陪着她,哪怕是九幽地府,我也去。”她说,“我就悄悄摸到了衙门的敛房,用最后一点力量,蜷在娘亲身下。”</p>
她说到这,哭成了泪人。</p>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p>
叶虚谷拆了四片鱼鳞,拼了个风车,正在竭尽全力逗霏霏开心。</p>
赵青尽的衣摆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生无可恋。</p>
沈慕琼和李泽围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犯了难。</p>
“这么小,送进锁妖塔,必死无疑。”她看着刚过叶虚谷肚皮高的霏霏,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石桌。</p>
李泽没说话,他也看着叶虚谷的方向。</p>
他竟有些理解那蜘蛛小妖。</p>
曾经沈慕琼死的时候的,他也是那般万念俱灰,只想让天地陪葬。</p>
奈何那时的李泽,就像是霏霏一样,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p>
他没有力量,纵然心中不平,那股憎恨与怨念可以毁天灭地,可最终却连天地的门户都撬不开。</p>
他也是,死守着最后的约定,一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p>
那样绝望是足够消磨一个人全部的意志的。</p>
活下去的意志,感受世间美好的意志,全都消失不见。</p>
他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每日每夜,脑海中就只有沈慕琼的名字,反反复复,生怕忘记。</p>
能有此时沐浴在朝阳下,与她并排而坐的这一日,对李泽而言,就像是做梦一样。</p>
他望向沈慕琼,少见地开口道:“再给她一次机会吧?”</p>
沈慕琼一滞,她诧异地看向李泽。</p>
他说:“情有可原,不是么?”</p>
朝阳下,这个男人仍旧披散着长发,身上慵懒地搭着一件长衫,内里的亵衣半开着。</p>
平白添了几分魅惑。</p>
沈慕琼目光别向别处,她将李泽的话念叨了两遍:“再给一次机会啊……”</p>
霏霏其实什么也没做。</p>
或者说,她想做的,都没做成。</p>
她唯一的牵扯,就是和赵梅娘做了个约定,延长了她一年的阳寿。</p>
“妖怪的誓约,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霍义请的修士都选择了观望?”</p>
也许是见她不说话,李泽问出了一连串的疑问。</p>
沈慕琼想了想,还是坦然地说出了真相:“你可以认为是一场拿命来遵守的交易。妖怪会倾尽全力帮助对方实现愿望,在达成的瞬间,收取自己想要的报酬。因为这是交易,你情我愿的东西,所以修士若是在达成前抓了这妖怪,相当于是破坏了誓约人的因果。不仅不能得到功德,反而会因为破坏因果而受到惩罚。”</p>
“但是这件案子里不一样。”沈慕琼垂眸,“那蜘蛛妖太小了,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和赵梅娘做了什么约定。”</p>
她叹口气:“她以为赵梅娘和她约好,要和离之后离开霍家。实际上,赵梅娘与她约定的是……”</p>
做你自己想做的吧,为你自己而活吧。</p>
其余的条条框框,都是她自己强加上的。</p>
就像是怕失去母爱的孩子,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做好了这件事,母亲的病就能好起来。</p>
沈慕琼没能说出这残酷的真相。</p>
她将这旷世的难题抛给了赵青尽:“你怎么认为?”她说,“送回锁妖塔?还是再给她一次机会?”</p>
赵青尽提溜着自己的衣摆,望着霏霏的方向,抱怨道:“你都犹豫了,还用得着问我?”他抱怨,“反正王玉堂我都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再多一只豆大的蜘蛛……”他干笑一声,“我大不了瞎几天不就行了!”</p>
说完,他啧啧咂嘴:“现在难的不是这孩子,难的是外头那位。”</p>
赵青尽颇为感慨:“你说说,我这地界上,怎么就净出人渣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