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懂了，是他想去，他妈妈不带他去呗。</p>
“第一次跟你吃鱼，你就是这样的精细，我还以为你要吃呢。”</p>
周亚梅看着儿子面前的小碟，里面的鱼肉已经挑干净了鱼刺，还撒了汤汁。</p>
不得不说，在吃这方面，李学武确实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讲究。</p>
早晨说要去炼钢厂的时候，老彪子同着老四全永成过来，给她带了两条鱼。</p>
这鱼她是没准备给李学武做的，因为不确定李学武来不来家里。</p>
调研的行程结束了，红星厂的几位领导和他都不可能在钢城多待。</p>
没想到最后一天了，李学武忙完了工作，却来了家里。</p>
“我能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吗？”</p>
周亚梅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了他的碗里，半是认真地看着他，补充道：“关于今天的工作。”</p>
“是想问我为啥让彪子带上你吧？”</p>
李学武将碗里的鸡蛋夹碎了一半，留下一半，另一半夹给了付之栋。</p>
“谢谢叔叔——”</p>
付之栋笑嘻嘻地道了谢，他跟干爹倒是不客气的。</p>
“好好吃饭，多吃鸡蛋。”</p>
李学武微笑着说道：“鸡蛋里有让你长高变聪明的营养。”</p>
“好——”</p>
小孩子说话喜欢拉长音，太长了显得烦人，但在付之栋身上刚刚好。</p>
他没怎么享受过父爱，也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p>
母亲就是他的一切，所以在说话和生活上，他很像周亚梅。</p>
规矩，温和，有礼貌。</p>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他慢慢吃，这才转头对周亚梅解释道：“我没让他带着你来，是彪子主动提出来的。”</p>
“怎么？你很在意这个？”</p>
“没有，我没问你这个。”</p>
周亚梅低着头吃了一口米饭，解释道：“我就是没明白，今天是炼钢厂的工作，为啥要带上……”</p>
她是想说为啥要带上她的，可李学武刚刚已经说了，她是老彪子要求带上的。</p>
当然不是私人原因，她和李学武之间的事，李文彪绝对不会搀和的。</p>
这是工作上的事，李文彪也没有跟她征求意见，只是说让她多看看。</p>
“他是想给你锻炼的机会吧。”</p>
李学武没在意地说道：“未来他的工作和业务会越来越多，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p>
“我……”</p>
周亚梅抬起头，看着李学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太适合管事情。”</p>
“嗯，我明白你的顾虑。”</p>
李学武吃饭已经慢慢地养成了慢下来的习惯，正好边吃边聊。</p>
周亚梅不想过多地参与管理，并不是她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是她不思进取。</p>
而是担心工作多了，照顾孩子的时间少了。</p>
毕竟是单亲家庭，孩子就是她的一切，总不能舍本逐末，最后耽误了孩子的教育。</p>
“我先给你说说今天的事情。”</p>
李学武吃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摆手拒绝了周亚梅再帮他添碗的示意。</p>
“我盯着的不是发电站，而是发电站建成以后对周边的影响。”</p>
他挪了挪饭碗，认真地给她解释道：“重工业、轻工业混合型集群产业基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p>
见周亚梅摇头，他挑了一下眉毛，说道：“未来，这里很有可能成为辽东工业的核心。”</p>
“而产业集群不可能都是红星厂自己的产业，包括上下游、配套等等，”他双双张开又聚拢，给她形容道：“这是一个新兴的，亟待聚拢和抱团的大集体。”</p>
“谁在这个时候参与了大集体的建设，谁就能拿到第一份回报。”</p>
李学武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子，看着她强调道：“而越早介入，便意味着在未来的大集体中，越有发言权。”</p>
“钢城工业区的建设，未来一定会以电力能源为核心，开始新的工业变革。”</p>
他摸了摸听他说话入神的干儿子的小脑袋瓜，笑了笑，提醒他吃饭。</p>
“你问我，关于工业区的打算，我能说给你的，你也听不懂。”</p>
好像是说给干儿子听的，但周亚梅却歪了歪脑袋，知道是说给她听的。</p>
李学武回过头，正巧看见她的嘴角抿了抿，笑着说道：“但我能告诉你，规范化建设工业区，扩充电能潜力对咱们回收站的影响。”</p>
“什么？回收站？”</p>
周亚梅有些茫然地问道：“咱们在钢城哪有回收站啊？”</p>
确实，钢城没有回收站，老彪子等人在钢城依托的主体是码头。</p>
没错，他手里捏着的是当初从关东手里撬出来的那个货运码头手续。</p>
所有的人事和关系，都落在了码头上面，这才有的东风船务。</p>
当然了，现在东风船务也没有了，27条货船的管理主体被“租赁”给了港城的顺风远洋公司。</p>
李学武抿着嘴角笑了笑，说道：“以前是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p>
“你是说……”周亚梅迟疑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今天彪子带我们去，是为了去看……”</p>
“对，是去看地，”李学武点点头，说道：“红星厂在这里打开了局面，未来会形成工业聚集旋涡。”</p>
“到时候辽东工业就会安排钢城工业为这里聚集的企业打开缺口。”</p>
他看着周亚梅，很随意地讲道：“到时候咱们就能在工业区建厂了。”</p>
“建厂？不是说建回收站吗？”</p>
周亚梅又懵了，这人说话怎么一会一变呢，她都跟不上节奏了。</p>
这会儿就跟不上节奏了？</p>
那一会回楼上她可咋办？</p>
“大站，不就是厂了吗？”</p>
李学武笑着问道：“有没有想过，资源回收再利用，也是一门大生意。”</p>
“那这电力是跟……回收站、厂有关系？”</p>
周亚梅迟疑地问道：“很大的厂？”</p>
“很大很大——”</p>
李学武学着干儿子，双手张开，夸张地比划着，形容着，给付之栋逗笑了。</p>
周亚梅却是盯了他一眼，道：“不说拉倒——”</p>
“不是不说，是没办法再说明白了”李学武笑着解释道：“这一片未来都是生产基地，废水、废钢、贵金属等等。”</p>
他挪了饭碗示意道：“这一块的盈利预期，足够咱们坐上饭桌，与大家一起吃饭了。”</p>
——</p>
周亚梅不知道李学武是怎么忍的，她自己倒是没忍得住。</p>
早早地哄了孩子睡觉，便要李学武抱她。</p>
可能是来了四天，李学武只今天才过来。</p>
也可能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他就要回京。</p>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嗗吱、嗗吱……</p>
早晨送李学武离开的时候，纵然有万般的不舍，她还是捂着眼躲了过去。</p>
今年李学武来了好几次，她应该知足的。</p>
比起炼钢厂招待所等了他一宿的某位，周亚梅当然要知足。</p>
不过这可苦了李学武了。</p>
从上火车，景副主任就没给他好脸色，一直到京城，两人真是闹掰了的样子。</p>
不过这种情况早就不是新闻了，红星厂谁不知道李副主任同景副主任有矛盾。</p>
到京城这天已经是周六的下午，临近下班时间了。</p>
李学武同两位领导一起回厂点卯过后，便拎着行李乘车回家了。</p>
刚到大门口，便见院里停着回收站的卡车。</p>
“武哥，你回来了——”</p>
正在卸车的沈国栋最先看见他的，笑着打了个招呼。</p>
车下正忙活的几人回头，也都同他招呼了起来。</p>
“姑父啥时候来的？”</p>
李学武将包递给了韩建昆，笑着走上前与尹满仓握了握手。</p>
尹满仓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示意了手上的煤灰要躲。</p>
“下午到的大院那边，”他解释道：“国栋说这一车先给你送来。”</p>
“是嘛，那也用不着您干活啊。”</p>
李学武笑着招呼道：“进屋喝水，我这也是刚从外头回来。”</p>
“咱爷俩儿就甭客气了——”</p>
尹满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你出差了，我又没啥事，就是来看看。”</p>
“这还是顺道了，不然想来我也是没有时间，没有机会。”</p>
“顺道啥啊，想来就来呗。”</p>
李学武示意了屋里，道：“这儿就让他们几个忙活，咱们进屋歇歇。”</p>
“快忙你的，马上就完了。”</p>
尹满仓回头示意了车上的东西，道：“你这刚回来，赶紧收拾收拾，等我们这忙完了，咱们一会再唠。”</p>
“那得了，我安排伙食，”李学武笑着说道：“到我这了，咱们喝点。”</p>
这么说着，他绕过车边进了门厅，对迎出来的秦京茹交代道：“准备晚饭吧，伙食硬一点，肉菜多油多盐。”</p>
尹满仓不是李学武的亲姑父，是他大哥的姑父丈人，是赵雅芳的亲姑父。</p>
但依着他和大哥的亲近，同尹满仓这两年相处的也很好。</p>
在红星厂、在红星村遇着了，他都没有这么客气过，因为这是在他家里。</p>
到这来了，甭管车上的东西是不是人家送的，就在你院里帮忙，他多辛苦都得好好感谢人家，多亲近客气。</p>
待客之道，在细节，在礼仪。</p>
之所以要求菜硬点，便是如此。</p>
北方说硬菜，代表了伙食好，一般指大菜，肉菜，诸如肘子或者烧鱼一类的。</p>
强调重油重盐，是因为家里顾宁吃盐轻，再加上有孩子，所以菜的口味偏淡。</p>
来客人了，还是农村习惯了干体力活的客人，这菜的口味就不能淡了。</p>
这就是细节，否则人家吃不惯，吃不好，就是你没把人家当回事。</p>
李学武在家里待客，还真没有必须在意人家态度的，但他是要脸的人啊。</p>
客人不满意，就说明他没礼貌。</p>
跟门厅里，对秦京茹交代完，他往里走去换鞋，却是见儿子爬了过来。</p>
李宁自打学会爬了以后，这屋里地面半米以下，便没有了小零碎。</p>
很怕他不懂事，捡着什么就塞嘴里了。</p>
养活孩子殊为不易，尤其是年岁相差较小的孩子，李姝的好多玩具，对于不懂事的李宁来说都有危险。</p>
李姝小时候的玩具，多以巴掌大小为主，摔起来当当响的那种。</p>
现在有小人了，小娃娃了，零件满天飞，很容易被李宁捡到嘴里去。</p>
母亲刘茵见天的眼睛长在了孩子身上，片刻都离不开。</p>
稍稍离开一点，不是磕了就是碰了，这屋里大，摆件也多，带孩子也是力气活。</p>
这会儿见他进屋，李宁噔噔噔地爬过来，笑着就抓住了他的裤腿。</p>
然后就像爬树一样，勉强着抓着他的裤子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p>
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呢，但已经足够聪明了。</p>
仰着头，嗓子里嗬嗬地示意着，要让他抱。</p>
孩子的视角，什么东西都偏低，唯独被家长抱在怀里，可以看见绝大多数东西。</p>
“叫爸爸——”</p>
李学武换了拖鞋，一把抱起儿子，逗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p>
小家伙用胖乎乎的小手推着他，又想让他抱，又不想让他亲。</p>
“都十月份了，光个大腚满屋爬，”他拍了拍儿子的屁股，道：“冷不冷啊？”</p>
李宁却是好奇地看着门厅外，那边好多人在忙活着，他嘴里叼着自己的手指头，小模样有多可爱。</p>
这会儿韩建昆早把行李送来了屋里，还有一些从钢城带回来的土特产。</p>
等他停好了车以后，主动往卡车边上帮忙卸车去了。</p>
刘茵接了孙子，示意儿子上楼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好轻松轻松。</p>
“彪子家里挺好的啊？”</p>
“没往家里去，孩子太小了。”</p>
李学武一边上楼，一边解释道：“忙完都黑天了，再往家里去怕不好。”</p>
刘茵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行啊，他爹妈没在身边，你过去了多看看。”</p>
“他丈母娘在那边呢。”</p>
李学武站在楼梯上介绍道：“他丈人跟我们一车回来的，不愿意待了。”</p>
娘俩儿借着这会儿工夫聊了两句家常，李学武便上楼去洗澡换衣服去了。</p>
屋里已经烧了暖气，虽然京城不比钢城冷，但十月中旬了。</p>
每年入冬的气温都不一样，有的时候冷的早，有的时候冷的晚。</p>
今年就挺早的，薄雪都下了一场，算是入冬降温的标志了。</p>
李宁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经过了一个夏天的成长，对温度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了。</p>
刘茵带孩子，还是老一套，光手光脚光屁股的，只要肚子不凉着就没事。</p>
一楼那屋彻底成了李姝的房间，所有的玩具被拘束了起来，大魔王也没了室外随意撇玩具的资格。</p>
刚回家没见着闺女，是因为小毛驴上笼套了。</p>
两岁半的小丫头在顾宁的教导下，开始学习基础文化。</p>
拼音、画画、写字、认字、数字，甚至还会教她弹钢琴。</p>
你说这么小的孩子能会啥？</p>
养育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孩子的学习能力，恰恰是这个时候最厉害。</p>
他们说话可能逻辑思维能力还不严谨，但学习能力绝对合格了。</p>
再有，顾宁教她这些，也不是严格的逼着她学，就是带着她玩着学，学着玩。</p>
看图画书认知世界，听故事学习人生观，小孩子的教育从两岁半完全可以开始了。</p>
“爸爸——”</p>
李姝早就听见楼下的动静了，这会儿光着小脚丫在爸爸一上楼就截住了他。</p>
“哎——我闺女努力呢？”</p>
李学武刚撂下儿子，这会儿又抱起了闺女，这澡咋洗，真是幸福的烦恼啊。</p>
李姝示意着爸爸到了书房，然后拿了草稿纸递给他，示意爸爸点评几句。</p>
其实就是让爸爸快点看，快点夸。</p>
“哎呀，我闺女这字写的真好看呀！”</p>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端量了一下，问道：“告诉爸爸，这写的是什么呀？”</p>
“是李，李姝的李——”</p>
李姝很是骄傲地说道：“这是我的名字，妈妈教的。”</p>
“真棒啊，比爸爸都厉害了！”</p>
李学武认真地点点头，巧妙地打听到了闺女写的是啥，完后狠狠地夸。</p>
“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李姝真厉害啊。”</p>
“嘻嘻——”</p>
小孩子才是最纯真的笑，面对夸奖展露出来的是内心的欢喜。</p>
李姝好喜欢别人夸奖她，而爸爸恰恰是她的粉丝，做什么都夸她。</p>
这会儿小手笨拙地捂着嘴，嘻嘻笑着问道：“那你小时候不会写名字吗？”</p>
“不会，爸爸没有李姝聪明。”</p>
李学武摇了摇头，哄着闺女道：“那李姝要比爸爸更聪明，写更多的字，看更多的书好不好？”</p>
“好——”</p>
李姝点点头，很是认真地答应了下来，又介绍道：“我、我还会数数呢！”</p>
“是嘛！还会数数呢！爸爸都没想到！”</p>
李学武放下闺女，点了点她的脑门，道：“那等爸爸洗个澡，换了身上的臭臭衣服，你给爸爸数数好不好？”</p>
“好——”</p>
李姝兴奋地点点头，催促道：“那，爸爸你快点哦——”</p>
“没问题，你准备好了。”</p>
李学武笑着说道：“等会儿爸爸抱你下楼，你给叔叔姑爷也数数，好不好？”</p>
“李姝最聪明，最喜欢学习了。”</p>
“我还会背古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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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旧迎新日，最是感恩时。</p>
当读到这里的时候，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我们正式地来到了2025年。</p>
在这里，老武祝愿好哥哥好姐姐们，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