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玉安就从整个成国公府最快乐最有钱的姑娘，变成了最忧愁最烦躁的女孩。</p>
能得到瞻清郡主的邀请，别说是三娘了，就连一向淡泊的云玉君都十分向往：尤其是听闻瞻清郡主与生母有旧后，云玉君更盼望着多了解了解这个传奇的女将军了。</p>
虽说瑰妍公主一向对玉君有些敌视，但瞻清郡主办的是女学，自然不会邀请一个质子——只要不是和公主抢男宠，瑰妍公主根本没空搭理别人。</p>
听闻瞻清郡主给成国公府下了帖子后，第二日睿亲王就亲自上门，说是偶然得了几本藏书，希望与云煊大人一起讨教一二。</p>
书中“顺便”夹杂了几本簪花小楷的字帖，甚至还有许多诸如《世说新语》一类的杂书，怎么看也不像是送给为官多年、经历过科举的云煊大人的。</p>
就有小厮将这些书带去了二门，让二门里的婆子转交给陆夫人，再由陆夫人转交给云玉君。</p>
玉安和三娘这日恰巧也在玉君院内，三个女孩儿用线穿了芍药花、月季花和玫瑰花，又把线头缠在竹竿上，正笑嘻嘻地钓蝴蝶呢。</p>
“姑娘们真是好兴致。”画扇将东西送到，阐明了来意后，三娘和玉安都相视一笑：</p>
“大姐夫真是有心，自打皇后娘娘赐婚以来，三天两头地往咱们府上带东西，或是宫里的点心，或是蜀锦贡缎，这回又带了书来。”三娘笑着说道：“他表现得这么好，来年咱们要嘱咐一下兄弟们，堵门时莫要过于为难。”</p>
玉安却道：“凭什么不为难？我仙女儿一样的大姐姐可不能轻易被接走。”</p>
玉君忍不住用手里的竹竿敲了敲两位妹妹的头，留下玉安和三娘一起龇牙咧嘴地做鬼脸。</p>
玉君道：“画扇姐姐快回了母亲，二娘和三娘也想嫁人了呢！”</p>
画扇刚一抿嘴，就看到三娘羞红了脸去呵玉君的痒：</p>
“亏你还是当姐姐的，哪有这样编排妹妹的？”</p>
画扇虽然知道几位姑娘是闹着玩，但姑娘们头上都有钗环，她怕三娘手上没个轻重，忙上前“拉架”：“三姑娘快安静些吧，你不去打趣‘大姐夫’，大小姐又怎么会揶揄你呢？你看二姑娘，就比你稳重得多。”</p>
玉安捻起一朵芍药花比在鬓边，促狭地道：“许是三娘被说中了心事，所以着急呢！”</p>
三娘又“嗷呜”一声扑向玉安。</p>
玉安猝不及防之下，被三娘抓住，按在美人榻上呵痒。她力气没有三娘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挣脱不得。还是最后画扇和玉君一起帮忙，才将玉安解救出来。</p>
痛快淋漓地大笑一场后，玉安觉得心中的阴霾全都烟消云散。看着三娘快乐、纯真的面庞，和长姐温柔、喜悦的笑容，玉安想：</p>
“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改变了，未来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p>
和西府不同的是，东府的气氛最近古怪得很。成国公府规矩大，尤其是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等闲不敢随意说笑，这几日更像是哑巴了一番，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p>
大太太的房里窗户打开，隐约还有一股药味。因太太今日夜间多梦，午睡时便不许旁人随意进出。如今她身边只有乳母黄嬷嬷陪伴。</p>
屋内没有熏香，只摆了几盘新鲜瓜果。大太太闭着眼睛假寐，黄嬷嬷轻轻起身走到屋外，吩咐廊下的一个小丫头道：</p>
“去把你银钗姐姐叫来，给大太太捶捶腿。”</p>
小丫头一溜烟儿地跑远了。</p>
银钗进了屋，打开床头的百宝箱，拿出了一对精致的美人拳，低眉顺目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给大太太捶腿。</p>
大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p>
银钗道：“篆烟被关进柴房，当晚就死了。第二日您叫我去问话时，她娘也投缳自尽了。”</p>
银钗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p>
“奴婢又问了问渊大爷院里的人，说是那日篆烟早早就放了大家去瞧热闹，说是要自己看屋子，应该是冲着大爷去的。”</p>
银钗顿了一下，看到大太太的嘴角紧紧地向下抿着，心慌了一瞬，方道：“渊大爷屋里的岚烟说，篆烟前阵子就鬼鬼祟祟地经常半天不见人，走的时候偶尔还会带些糕点，也不知是去找谁说话了。”</p>
大太太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但是一直在敲打床边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心中的烦躁——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想必大太太此时已经因为自己的无用而发火了吧？</p>
想到这里，银钗顿时一个激灵，狠了狠心，也顾不得良心不安，忙道：</p>
“奴婢自作主张，回来路上去乔姨娘院内绕了个远儿，路过花丛时听到乔姨娘处负责浆洗粗活的冼婆子说，两个月前乔姨娘的月事突然晚了半个月，她还以为乔姨娘有喜了，哪成想只是推迟了十余天。想来是身子不适突然改了日子也未可知。”</p>
大太太的手不再敲着床边了，鹰一样的眼睛看向银钗：“两个月前的月事晚了十余天…那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月事呢？”</p>
银钗道：“听冼婆子的意思，这两个月便又恢复正常，仍旧一月一来。”</p>
大太太思量许久，银钗大气都不敢出，终于等到了大太太的吩咐：“你去吧，把黄嬷嬷叫来。”</p>
“是。”</p>
银钗找到了黄嬷嬷后小步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拉起炕上的被子盖在身上仍旧觉得浑身发冷：她是外面买来的，自小就聪明伶俐，四岁时一群姑娘里只有她意识到不被成国公府选中，就只能被卖去窑子里当妓女；六岁时，别的丫鬟都浑浑噩噩地跟着管事混日子，她却无师自通地贿赂管事去了大太太房里当差……</p>
大太太一直觉得二少爷那日奸淫兄长房里的婢女是被人陷害，派她四处打听异常。今日听到冼婆子的闲聊，银钗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p>
万一乔姨娘就是有喜了，冼婆子后几日洗的脏衣服都是乔姨娘身边丫鬟换下的呢？</p>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无妨，说对了却能得到大太太更多的器重。</p>
可是想到孩子无辜，银钗总觉得自己今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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