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家庭，却在这样一个夜晚，彻底地，分崩离析……</p>
顾白看着从池塘上捞起来的人，全身浮肿，脸上青紫，没有一丝生气地躺在那里。</p>
他丝毫不觉得害怕，只静静地盯着这张沉睡的脸，想象着曾经在这张脸上出现过的各种表情。</p>
慈爱的、暴怒的、冷漠的……</p>
周围有人在哭，有人在叹气，还有人忙碌地张罗着事情。</p>
顾白只一只手搂住林清，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p>
徐艳捂着手绢过来把林清扯过去：“嫂子，节哀顺变。”</p>
顾自强也扑过来抱他，声音里都是哭腔：“哥，别看了，哥……”</p>
李劲带着警察过来简单地查看了一下，顾白看到他们的嘴在动，看到他们在摇头，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p>
他的世界好像按下了静音键，林清的哭声、顾自强说话的声音、锣鼓队的声音、鞭炮的声音，他统统都听不到了。</p>
他像一具提线木偶般，站在旁边。</p>
村里负责丧葬的老人过来，给顾仕周的身体盖上一块白布。</p>
很快，他们家搭起了灵堂，林清做的一桌满满的年夜饭，被胡乱堆在了厨房，失去最后一丝热气。</p>
有人给顾仕周擦了身子，换了衣服，把他放到棺材里，端端正正地摆在灵堂正中间。</p>
棺材上面，还挂着一副他的照片。</p>
那张照片，看起来非常的陌生，是顾白记忆里几乎快忘记的顾仕周。</p>
他温和地笑着，头上没有白头发，脸上也基本没有什么纹路。</p>
李劲翻遍了顾家，才找出这么一张老旧的照片。</p>
林清说，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拍过照片了……</p>
这一夜，整个渡风村都在吵闹着，没有一户人家，安安静静地在家看春晚。</p>
有的人去了镇上，敲开做殡葬生意的人家，采买丧礼仪制的用品。</p>
店主听了也忍不住叹气：“唉，大过年的……”</p>
有的人连夜爬上了山，帮忙寻找合适的墓地。</p>
在黑漆漆的五娘山上，留下了好几个熄灭的烟头。</p>
还有的人陪伴着这对孤儿寡母，企图开导他们。</p>
但所有人都知道，无用，一切，皆是无用……</p>
向汀一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p>
顾白不知道被谁给换上了一身白色孝服，头上围着白色毛巾。</p>
耷拉着眼睛，跪坐在灵堂前烧纸。</p>
他还是没哭，他哭不出来……</p>
向汀一看着往日熟悉的门楣，完全改换了一副模样，心里还是生了些惧意。</p>
她理了理头发，走进了院子。</p>
她跪坐在顾白身旁的蒲团垫子上，伸手碰了碰他。</p>
“顾白，对不起，我来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