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纤夫低头神色恭敬，却黯然地说着，赵延希仔细地打量着他。</p>
三十四却有些显老，看起来像五十岁似的，头发早已满头斑白。</p>
不过身体底子好，骨架宽大，体型强健，看来他应该原来家庭出身不错。</p>
少年时期家境殷实，吃得好，营养充足，才长得高大。</p>
“为什么非得要当兵，你有家室子女，当个屯户，老实种地养家糊口，不是更好？”</p>
赵延希问话比较犀利，这人有些畏缩地看了赵延希一眼，又把头埋得更低了。</p>
“我家在平州原来也是大户，可惜自平州失陷，一切都被契丹蛮子抢夺霸占了去。”</p>
龙子霖满面凄容道：“我父母都是在契丹人攻陷平州，抢占我家产业时，被契丹人所杀，还有两个妹妹也被契丹人奸淫屠戮。”</p>
“只有我带着婆娘逃脱了出来，我与契丹人血海深仇，还一心想着要杀契丹人报仇，所以我一定要当兵。”</p>
“子女多大？”赵延希满面严肃地问道。</p>
龙子霖在赵延希面前愈发紧张，声音都在打颤：“两个都只是几岁的孩子，小的一个才三岁。”</p>
赵延希招兵自然要考虑对方家庭情况的，子女多负担重，其实不是理想的兵源，真战死了，抚恤家属是个大麻烦。</p>
他不光要看兵员自身素质，还得打好算盘，算清这笔经济账。</p>
要是万一当兵受伤或者阵亡，有家室的就要给予更多的抚恤补偿，尤其这么小的两个小孩，那要供养的时间更长。</p>
“你……”赵延希其实还是想要拒绝他。</p>
这时候，两个小孩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就准备去大锅边喝粥。</p>
龙子霖连忙拦住他们道：“大人还没答应收留我当兵呢，你们着什么急。咦，你们娘呢，怎么也不看着点你们，就任你们到处乱跑？”</p>
两个小孩都是衣不蔽体，头发脏得如同非洲的红泥族，涂满了泥巴一样，连结在一起成了条条状，粘连在头皮上。</p>
瘦骨嶙峋，鼻涕邋遢，黑黑一团……</p>
后面追来一个同样肮脏瘦弱的女人，用力拉住两个小孩，连连对赵延希道歉道：“大人见谅，小孩子饿极了，见到吃的实在禁不起诱惑。”</p>
两个小孩都仰头迷茫地看着赵延希，黑乎乎的脸上挂着两筒鼻涕，垂到了嘴边，滋溜一声，又骤然吸溜了回去。</p>
两个孩子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都没见怎么发育，男孩女孩都难分辨。</p>
更小的三岁孩子眼中早都没有了天真烂漫，只有满目哀求，贫穷饥饿苦难摧毁了她一切。</p>
“你真的一心要当兵？”赵延希又问了一遍。</p>
巴扎特和特哩衮见赵延希迟疑不决，特哩衮特意凑到他耳边道：“大人，我们还是招收光棍好，死了抚恤银子都不用给，眼下最不缺的就两只腿走路的人，省下四十两银子又能多招收好几个新兵。”</p>
赵延希知道不缺人，只要征兵告示张贴下去，不知道将有多少人慕名来投。</p>
特哩衮又道：“而且那些光棍了无牵挂，啥也不怕。拖家带口的，还让他们当屯户种地，能省下多少事。”</p>
赵延希原来心中就是这么个计较，虽然知道光棍最好，啥也不怕，但他一低头看看两个小孩，两双满是哀切的眼睛。</p>
又看看龙子霖那双恳切的眼神，他那句拒绝的话实在不忍说出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