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又叹了口气：“假死之事，本是模棱两可的，但局势到了这等境地，只怕不假死也不行了！”</p>
空间里众皇帝嘻嘻嘻嘲笑道：“药下得狠了，见效倒是见效，就是把你自己也给吓住了吧？”</p>
颖娘来问，刘彻也是如此回应。</p>
颖娘颇有些诧异：“春郎，当日你决定假死避难，是因为朝局不利于咱们，现在燕王楚王已死，信王与吴王也已经殒命，其余诸王虽也年长，但到底不似这四位那般强势，你有大义名分在身，再有外家襄助……”</p>
刘彻轻声同她解释：“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假死！”</p>
刘彻作为一个前老登来揣测一个现老登，当然是一猜一个准。</p>
譬如说，刚看完白绢上的内容，他就知道吴王绝对要糟。</p>
但是他是人，不是神，显然也会有猜测不到的地方。</p>
譬如说，老登会用杖杀这种手段处死吴王。</p>
譬如说，老登清楚的察觉到信王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p>
再譬如说，老登甚至于在杀掉吴王之前，就下令处死了信王！</p>
第一个譬如，说明天子心狠手辣，远胜于昔日的他。</p>
刘彻擦着口水，心里不无酸涩的想：嗐，谁叫人家儿子多呢！</p>
第二个譬如，则说明这个世界的天子迥异于从前他们所经历世界里的纸糊皇帝。</p>
他很敏锐，而且还很凶残，身为天子，他可以犯无数次错，但作为皇子皇孙，却只能犯一次错！</p>
而错误的代价，就是死！</p>
第三个譬如，正是导致刘彻决定假死脱身的直接原因——天子痛恨利用他的人，有甚于违背祖制和法度的人！</p>
就本朝律法而言，信王的罪责其实并不像吴王那样大，吴王可是直接违背祖制出京了呢。</p>
但是在天子看来，吴王擅自离京，违背的是法度，信王意图用他来做刀子攻击吴王，真正意义上利用忤逆的却是他这个天子，所以，信王比吴王还要该死！</p>
先是楚王和燕王，再是吴王和信王，储位最有力的几个角逐者都已经殒命，东宫皇孙就此凸显出来，天子难道不会怀疑，信王之后还隐藏着一只黑手吗？</p>
刘彻做得隐秘，成宁县主也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东宫准备的很周全，但是天子不需要刨根问底，他只需要看结果——此案之后，谁得到了最大的利益？</p>
东宫！</p>
即便是刘彻自己，也不敢贸然去面对一个老年版本的刘彻。</p>
喜怒无常，权柄至上，足够敏锐，也足够残忍……</p>
面对这样的敌人，不要想着正面对抗他，能跑就赶紧跑吧！</p>
刘彻原本还在迟疑，此时却彻底敲定了主意，好在他早就预想有所准备，此时倒是不慌，只是叫颖娘近前些，低声道：“有件事情，须得劳烦姐姐去做，我们在诏狱之内，可还有眼线吗？”</p>
颖娘听得微怔，神色肃然起来：“你想做什么？”</p>
刘彻道：“我不会让他去冒险的，我只是……”</p>
他微微笑了起来：“想借一借他的耳朵。”</p>
……</p>
信王死了，吴王也死了。</p>
死去的人，是没有资格再被铭记的。</p>
尤其，吴王此时无子。</p>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是有儿子的。</p>
那个外室不是给他生了个儿子吗。</p>
虽然吴王此前供述，说是出京就是为了去探望那母子俩，即便所有人都怀疑这话的真假，但那儿子总归是真的吧？</p>
只是……</p>
连吴王都被天子亲口下令杖杀了，吴王之母德妃早已辞世，母家齐国公府岌岌可危，谁还会有闲心在意那个孩子呢。</p>
除了天子。</p>
……</p>
“臣奉命出京，找到了那户人家，几经探查，发现他们果然有些奇怪之处。”</p>
内卫统领跪在地上回话：“那女子姓苏，的确于去年在山间将吴庶人救下，此后日久生情，在家人附和下与之成婚，诞下一子。后来吴王府的人找了过去，吴庶人随之返京，而这个苏氏，却鼓动苏家人囤积了大批专门的药材，没过多久，附近便爆发了疫症，苏家人大发横财……”</p>
天子眼眸闭合，神色淡淡：“这场疫病的来源，同吴庶人有关系？”</p>
内卫统领摇头：“应该没有。”</p>
天子又问：“那么，同苏家人有关系？”</p>
内卫统领迟疑了几瞬，再次摇头：“应该也没有。”</p>
天子睁开眼睛，转着手上的腕珠，笑道：“难道是苏家人未卜先知吗？”</p>
内卫统领一时无言。</p>
天子以手支颐，那串腕珠因这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把苏家人抓起来，单独关押，严刑拷打，所有人都挨着问一遍，总能问出点什么的。”</p>
内卫统领恭敬应声，见天子仿佛没有别的吩咐，便待退下。</p>
就在这时候，天子却又把他叫住了。</p>
“审问的时候，不要说多余的话，叫他们自己往外吐。”</p>
天子笑着说：“朕觉得，这里边或许会有些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