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愣是没看见一个人影。直到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个巫师的直觉居然输给了一个武夫。</p>
看来娘亲骂的是一点都没错，就是个粗线条的男人婆。</p>
眼见只有五个人回来，周宜全身冰凉，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还在。</p>
李余年一把扶住周宜，抚去她手背上的冰凉，轻声安慰道：“别怕，还有我们。”</p>
陆续有人从北门赶来，或飞，或奔，在看见五人身后再无他人后，饶是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禁潸然泪下。</p>
“我等愧对各位，潜回战场却没找到他们的尸首。”</p>
五人抱拳，面对众人作了个大揖。</p>
牧北渠与梁成松面北而跪，身后的梁旭跌倒在地，哭得像个孩子。</p>
薛怀义与耿蔺稍后赶到，有震惊，也有想当然的确认。</p>
良久。</p>
周珏说道：“诸位请节哀，事关天下存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p>
李余年看向周宜，示意她说话。</p>
周宜平复心情，缓缓说道：“当前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巩固京师，依托坚固的城防再打一场生死战。二是南迁，该切割的尽早作切割，将所有资产全部南迁，一切以京城之战的结果为准，再作计较。”</p>
接着命令道：“濯升梁成松为安西将军，即刻启程返回凉州整顿军务，准备向京城靠拢。”</p>
梁成松跪拜：“遵旨，谢陛下。”</p>
“任牧北渠为原州守备，兼镇北将军。统领北线一概军务，赐御刀，授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p>
牧北渠跪地，双手接过先帝的金刀，不禁心潮澎湃！</p>
“封耿蔺为征北将军，封薛怀义为讨虏将军。二位将军就别来回折腾了，驻扎在京郊大营，协助寇将军巩固京师。”</p>
“遵旨！”</p>
一圈安排合情合理，令周珏和李余年目瞪口呆！</p>
梁成松几人看向李余年，结果换来一个摇头的回应，顿时咋舌，合着玉真公主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p>
李余年看向坐在地上的梁旭，说道：“梁旭，你留下吧。你娘说过，让你跟着我。”</p>
梁成松一脚踢过去，骂道：“还不谢过李将军？”</p>
一听可以留在京城，梁旭来了兴致，赶忙起身拜谢。</p>
安排妥当，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p>
至此，壮士断腕。原州以北的千余里地界不再属于大遂，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大雷死死地压在了众人的心头上。</p>
牧北渠带领西北军与虞家军驻守原州，京师主力，东南军，西南军，以及南瑄国的援军，先后开拔回京。车马物资一路排开，绵延百里！</p>
李余年几人带着剩余的虎贲卫与神武军先行一步。</p>
行程过半，夜宿于泾水旁的风波亭。</p>
走得快的话，能在明日太阳落山前进入长安城。</p>
风波亭是一个小官驿外的送客亭，依山伴水，背靠竹林，风景尤为雅致。</p>
送客至此已经算是极致距离了，因为出了风波亭就是关外。</p>
小小馆驿肯定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士兵们索性围着驿馆就地露宿。环境不差，比起边塞要舒适太多。</p>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p>
败仗之军的士气肯定好不了，神武军不足千数，虎贲卫更是只剩九人，近千人却连个愿意说话的人都没有。</p>
驿馆内。</p>
清退了原来的四名驿卒，换成了清一色的自己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小满的安保工作做得还是很老练的。其实有李余年陪在新君身侧，大可以放松一些。</p>
西厢房内，李余年将灯火扇灭，准备出门。</p>
“余年哥，我怕。”</p>
“哦，你只管睡，我再坐一会儿。”</p>
李余年于黑暗中在床头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享受难得的清净。</p>
神觉不自觉地放开，缓缓铺向院外。今日不同往日，方圆几里的范围还是很轻松的。如果再加上神魂之力，甚至能看见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p>
一路延伸至风波亭，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亭内，自顾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亭外的地面上，躺着几个人影。</p>
暗哨全被拔了，高手。</p>
李余年示意周宜别动，起身跃出厢房，向驿站外的风波亭落去。</p>
来人是一位青衣道士，生的仙风道骨，手持一把浮尘，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p>
李余年抬手说道：“未请教？”</p>
“青城山，上清宫，清虚子。”</p>
“哟，老冤家了。宫主亲临，有何指教？”</p>
“受人之托，截住尔等。”</p>
“你可知道驿馆里面的人是谁？”</p>
“新君。”</p>
“谋逆是大罪，诛九族。”</p>
“贫道自然知晓。”</p>
“这么跟你说吧，你们上清宫的事情我一直留意着。之所以不动你们，是想给彼此留个台阶。”</p>
“狂妄！真当我们怕你不成？”</p>
“你是不是想说，如今国师没了，没人罩着我们了？”</p>
“正是！”</p>
李余年头疼，无奈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事情，你们山门负责情报的曾长老是我燕门的人。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p>
“哈哈，你糊弄谁呢？我们上清宫根本不可能出叛徒！”</p>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朝廷如今栋梁尽失，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p>
“难道不是吗？”</p>
“确实是，但也不是你小小一个上清宫能撩拨得动的。”</p>
李余年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p>
“所以我带了六大门派一起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交出新君，或许还有的商量。”</p>
说罢，六个身影从亭外的黑暗中走来，有男有女，带着面罩，确实有些江湖气。</p>
李余年笑了，问道：“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重尊道教？奉你为国师？”</p>
“是又如何？”</p>
“你可真是死不足惜啊，自己来就算了，还带上六大门派。不过也省的我再走一趟了，正好今日事，今日毕。”</p>
“呵。”</p>
清虚子放开气势，气势一路攀升，最后停在大成期。</p>
该说不说的，这境界与气势，放在江湖中确实超标了，难怪能促成今日的这场行刺。</p>
眼下确实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p>
一旦放新君进了长安城，就只能望洋兴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