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娘子有喜
嘉靖十一年九月初八,明军进逼升龙,莫登庸遣兵列阵红河之南,欲阻明军渡河,毛伯温令水师佯攻,另遣精骑绕袭敌后。莫军腹背受敌,大溃,溺毙者数千。明军乘胜渡河,进围升龙。
嘉靖十一年九月初十,莫氏亲信阮文禄欲开城迎降,受制失败,然莫军人心已失。
嘉靖十一年九月十二,莫登庸见大势已去,自缚率子弟四十余人诣军门请罪。毛伯温受其降,槛送京师。
安南遂平。
嘉靖十一年十月十五,帝闻捷报,大悦,敕令“交趾布政使司”建制,命工部铸“嘉靖平南”金印颁赐诸将,择吉日告太庙,献俘阙下。
嘉靖十一年十二月,诏告太庙,经礼部议定,将朱棣庙号升格为“成祖”,行献俘礼,莫登庸伏阙待罪,帝念其悔过,赦其死。
嘉靖十二年元月,帝御奉天殿,受百官朝贺,颁《平安南诏》于天下,设坛于南郊,帝亲祀,以彰武功。毛伯温晋兵部尚书,张经、张岳各加都督同知,余将校论功行赏。
……
东江米巷。
海宅。
后院的花架下,朱玉英倚在软榻中,素手轻抚小腹,眉间隐有喜色。
海玥于前院送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英略社聘请的名医薛济堂,回到后院,轻握妻子手腕,语气里难掩激动:“薛先生方才诊脉,确是滑脉如珠,应指流利——娘子,咱们家中要添丁了!”
朱玉英双颊泛红,眼中含笑,柔声道:“妾身这几日确觉倦怠,原以为是春困……”
“哈哈!”
海玥喜不自禁,亏得他勤耕不辍,履践致远,终得硕果累累,但想起那位名医的叮嘱,又正色道:“薛先生有言,娘子脉象虽喜,却兼见弦细,肝血略亏,他拟了一方,以固胎元。”
“这!”
朱玉英紧张起来:“孩子不会有事吧?”
“无妨!”
海玥知其性情坚毅,不会把话藏着掖着,直接道:“娘子前段时日多操心南方的战事,思虑过多,薛先生的方子最是稳妥,已添了安神的茯神、合欢皮,又佐以当归养血,待为夫亲手煎来,你且宽心将养!”
话说开了,反倒没什么,朱玉英闻言稍显恍惚,也苦笑道:“未想到我大明天军摧枯拉朽,莫老贼竟弃城降了,可惜他若是负隅顽抗,哥哥的大仇就能报了!”
朱玉英对于安南已无眷念,但黎维宁之死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此前都盼着莫登庸授首的捷报传回,谁料却是莫登庸率众投降的消息。
如今这位昔日的安南王已押至京师,行献俘礼后,择一处宅子安置,这老贼竟是有安享晚年之势,她确实不甘。
海玥对于莫登庸的仇恨没有那么深,也盼其伏诛,然莫登庸既已开城乞降,明军若执意杀之,反倒显得天朝失信于蛮邦,况且莫氏党羽尚盘踞北圻,若逼其鱼死网破,日后交趾恐难安宁。
朝廷终是将其押解京师,软禁安置,此举顿时奏效——莫氏旧部见主上得保性命,遂纷纷归顺,剩下的交趾北境兵不血刃而定。
唯黎氏遗臣愤懑难平,屡以“讨逆”为由上奏,更有甚者不知天高地厚地提出“复国”。
这就很不懂事了,明廷将其记下,再推行土司分封之策,诸家转眼便争相瓜分权柄。
昔日大义名分,终敌不过实利之争。
一切正如《定边九策》所料定的那般。
“朝堂之上明眼人何曾少了?只是能在张阁老威重如山之时仍敢据理力争的,除却相公外,更有何人?”
朱玉英思及此处,眉间郁色尽散,纤指轻抚丈夫掌心,眼波流转间尽是钦慕:“莫贼猖獗半生,若非相公运筹帷幄,岂能教他从安南王座跌作阶下囚徒?如今困居京师别院,想来比那刀斧加身更教他锥心刺骨!”
“不错!不错!”
海玥朗声大笑,毫不谦让地受了这份赞誉,又凑近妻子耳畔低语:“赶明儿,我遣人细细打探那老贼近况,定要将他形容枯槁、辗转难眠的窘态说与娘子听!安胎之际就要听这些开心事,纵是神医的千金方也比不得啊!“
朱玉英笑着埋入他怀中:“妾身的心眼就这般小?”
“不小!不小!大伙儿都是如此!”
海玥促狭着道:“陛下听闻杨用修在滇南过得不好,便喜形于色,这见仇人落魄之乐,古今同慨!”
夫妻俩蜜里调油了片刻,朱玉英忽敛了笑意,直起腰来:“前日入宫省亲,妾身竟听闻慈仁宫内有人在低声议论,说张阁老将要致仕,严阁老有取而代之任首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