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细雨散落街面,马车外的道路上时而有人经过,声音却好似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满篇蝇头小字,话语是家长里短,却无处不藏着思念。
谢尽欢瞧见熟悉字迹,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岁在京城当小登的时候,竟有种热泪盈眶之感。
而人美心善的郭姐姐,更是让他满心感激,如果不是大乾事情没处理完,他真扭头就走了。
外面还有不少路过达官显贵,谢尽欢也不好细看,就把信纸收好揣进怀里,稍微压下情绪后,撑着伞回到郡主停放的马车旁,可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登车。
少女一袭白服,不带朱钗,浑身不见半点杂色,唯有娇艳红唇,透着强烈对比色泽,配上国泰明安的小圆脸,便像是十五六的单纯小公主。
谢尽欢在路上遇见郡主车队,并未细看,此时差点没认出来。
毕竟以前房东太太面相显小,但气场却非常御姐,而且玩世不恭,满身皇后贵妃的贵气。
而此时的姑娘,在穿上一身孝衣,看起来好稚嫩,和紫苏差不多……
如此打量一眼,长宁郡主就转过眼眸:
“你也上车吧。”
谢尽欢见此跟着来到宽大车厢内,和墨墨坐在一起,奶朵则给两人倒茶。
见房东太太情绪低落,谢尽欢想了想安慰:
“殿下节哀。”
长宁郡主坐在主位之上,双手叠在腰间,虽然身着孝衣,但贵气逼人的女王气态,比昔日还足,等到车队走出一截后,才轻叹道:
“我自幼在王府长大,没见过先皇多少次,谈不上哀,帝王之家,也没那么多血脉亲情。”
谢尽欢觉得这话有点犯忌讳,确定没外人后,坐近几分:
“殿下是担心,新君登基后,对王爷……”
长宁郡主稍作沉默,询问道:
“谢尽欢,你要是太子,年纪轻轻刚登基,百余里开外,就有个嫡系叔叔,虽无兵马,但德高望重、官拜州牧、人脉不凡,还自幼和你没多少交际,你会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
谢尽欢回应道:
“改封岭南?”
长宁郡主摇了摇头: “这还是比较体面的结果。若是猜忌,有可能囚居京城关到死;也可能一直改封,让人劳于奔波;最保险的法子,是扣个谋逆帽子,除之而后快。
“父王估摸已经写好了请辞诏书,或许还抱病、痴迷游乐。新君若是能让父王在丹州颐养天年,那只能说是托小德子的福……”
令狐青墨是修行中人,对这种帝王家事也帮不上忙,插话道:
“太子向来谦和,世子殿下则??我觉得为了
名声考虑,不至于出岔子。”
谢尽欢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除掉世子殿下这隐患,让一大群诸侯人人自危,得不偿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长宁郡主确实担心新君继位,猜忌她父王搞出乱子,不过这私下聊也没啥意义,想想岔开话题:
“你的新宅,是本郡主帮你挑的,待会让朵朵带着你去看看,宅子里有浴池、酒舍,我还给你在学宫定了一张大圆床,方圆一丈……”
一丈?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谢尽欢:
“弄那么大的床作甚?他才多高。”
谢尽欢则觉得还是房东太太懂他,不过不好明言,只是意外道:
“学宫为什么还造这些?”
长宁郡主微微挑眉:
“丹医院折腾新药,每天能烧掉一座银山,丹药又有市价,利润不高。崇文院一帮书生才女,卖字画能赚几个钱?
“武备院炼器房,就是给学宫捞银子的,男人女人喜欢什么,里面就造什么,一件软甲的冰魄丝,随便加点布料,能做出三百件凤仙缕衣,还供不应求、用料越少越值钱,这来钱比抢都快……”
谢尽欢恍然大悟,他昨晚其实想给房东太太也买个小礼物,但房东太太一直都穿着‘凤仙缕衣’,其他物件也不缺,没想到买什么。
瞧见房东太太兴致不高,他打量‘女要俏、一身孝’的盛世美颜,又把目光投向小白鞋:
“我其实对此炼器一道也略有涉猎,要不我给殿下设计一双鞋子?”
“哦?”
长宁郡主来了几分兴致: “什么样的鞋子?”
“就是……”
谢尽欢想形容一下,但又不太好表述,就把墨墨的小册子拿过来,用来硬笔在纸上勾勒……
沙沙沙……
令狐青墨略显疑惑,凑到跟前打量,长宁郡主也起身挪到旁边,结果朵朵没地方凑,只能探头旁观。
谢尽欢手法极稳,不过两三笔线条,就勾勒出了鞋子的流线,阴影、透视等画技都无可挑剔。
长宁郡主也会画画,眼神颇为讶异:
“你还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确定你学艺的地方是风灵谷,不是面首堂?”
“隐仙派子弟,都是如此博学多才,不然怎么会被称作‘奇人’。”
“是吗?”
令狐青墨半信半疑,觉得隐仙派道友是真够卷的……
怪不得平日不出山,这没点本事,出来也没人信……
谢尽欢认真画着草图,等高跟鞋大体成型后,还用车厢里的朱笔,点缀出了最灵魂之处:
红底!
三个姑娘等待画完,拿着草图一起打量,觉得鞋子很别致,也漂亮,就是这鞋跟…
“你嫌弃本郡主矮不成?”
长宁郡主微微眯眼,起身站直,试图拔高身材,此举让以前的活泼气态,也展现来了几分。
谢尽欢有些好笑: “怎么可能。殿下这气质,要是太高反而失了韵味。这鞋子都是在家里穿,而且也不用真穿着走路……”
“啊?”
令狐青墨莫名其妙,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