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轻叹了一声,伸手指着眼前各处的造船工匠和造到一半的舰船轮廓,缓缓说道:“若以蒋卿的话语来论,只是增加兵员一万,大局上倒也无妨,只是造船的耗费又多了许多。”
“就是要再辛苦一下这些士卒与工匠了。”
蒋济从容答道:“若此事能为,则应速做,虽辛苦扬州、豫州两载,一旦过江破吴,却能让此处百姓再无边郡之苦,休养生息,生长繁滋,一劳永逸。”
曹睿的目光与蒋济对视,蒋济竟也面容坚定丝毫不让,直到片刻,曹睿方才笑了一声:“既然如此,就由蒋卿来为朕牵头论证此事,细心谋画,朕允你这位扬州刺史来协调陈司徒和枢密院、尚书台共议!”
“此乃军国重事,平灭吴贼首在水军。蒋卿代表扬州州中给朕拿个方案来,征调、赋税、劳力、船只、兵力,皆需囊括进去。朕给你两个月,你能否为朕做好此事?”
蒋济深施一礼:“臣定不辱君命!”
曹睿徐徐点头,而后继续随着马钧向前走去。
直到蒋济回过神来,与四名侍中一同跟在皇帝身后之时,他的心脏才剧烈的跳动起来,愈来愈急,兴奋莫名。
陛下征吴之事是第一个与我来说,如今又让我来为这五万水军的计划出谋划策,这般紧要的担子压在我的身上,莫非……
并非没有可能!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谁能脱颖而出,皆在天命和时运,皆在皇帝圣心倾向,并非谁当下位高权重、谁就能笑到最后的!
蒋济强压下心中炽热的权欲,只是面孔略微红了一些,并无人在意于他,他也继续跟在了皇帝身后。
随着马钧不断介绍着,曹睿也开口问道:“太和元年俘虏的吴军士卒中也有人在此处劳作?”
“有,但不多。”马钧解释道:“蒋使君只征调了三千之数,其余的还在屯田之中劳作。”
“带朕随便去见一人。”曹睿应道。
马钧迟疑了一瞬,便出声应下,抓过身旁的一名青衣小吏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名身材不高,面孔黝黑,身着寻常短衣之人就随着那名小吏走了过来,一同口呼万岁,跪拜行礼。
“平身吧。”曹睿开口说道:“裴卿,替朕来问话,就问些出身经历之类的。”
“遵旨。”裴潜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本官替天子问话,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勿有隐瞒,稍后也有赏赐与你。倘若不从实作答,那便要获罪了,你可知晓?”
“小人知晓。”这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深施一礼。
裴潜在官场中打磨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此人并非寻常百姓出身。且不说施礼的动作标准,就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已经近乎和扬州口音别无二致了。
曹睿当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多说,静静的看着裴潜发问。
“你唤作何名?现在此处做什么工、在哪一部屯田中、此前在贼军中是何职务?”
“禀上官,小人唤作钟阿九,是从西曲阳屯田都尉官所来此,奉官长的令在此修船,领二十人做平整木方的活计。小人此前在贼军中是名百人将。”
“百人将?怪不得你说话流利。”裴潜继续问道:“你是何处籍贯?此前在贼军中的哪一部?”
“禀上官,小人本是南海郡番禺人,在建安二十年入了步侯军中,初为什长,黄初元年随步侯进驻长沙,逐渐转为步侯部曲,在太和元年皖城战时被天兵俘获。”
“应是吴国将军步骘。”蒋济在曹睿身侧小心提醒道。
曹睿没有应声,继续看着裴潜问话,此人果然是岭南相貌,他方才心中并未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