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形制夸张至极的楼船横立于濡须水中,各色锦缎和漆饰涂画,将本就巨大的楼船,渲染的更加狰狞。东西两侧皆是吴军坞堡,南面则是濡须中洲。
这便是昔日吴国将军贺齐的座舟,贺齐逝后,这艘楼船就归了新任扬州牧吕岱,当下又被派往濡须。
奋威将军张承立在船头,校尉太史享站在张承身旁。不远处的东、西坞堡,则由严圭、周邵二将分别统领。
一艘小舟靠近过来,船上一名将领模样之人行上楼船,走到了张承身侧,此人便是朱才。
走近之后,朱才拱手说道:“张将军,秋冬水浅,楼船不得深入濡须水中。在下从侧翼遣人绕过魏军营垒北上探查,此时已有回禀。”
张承不再眺望,转头看向朱才:“斥候可探查到什么了?”
朱才面色略带沮丧:“三十骑斥候,死了二十六人,只有四人回返。”
“回来的斥候禀报称,魏军营垒之后,似有大批民夫自巢湖的方向南下,俨然有数万人之众,濡须水上运载粮草、木材、砖石的小船不计其数。”
张承轻叹一声,微微摇头:“濡须东西二坞以北皆有魏军修建营垒,俨然三万余人,我等兵力不足,只能坐守城池,观其修建营寨。”
“我想了数日,还是不解魏军为何进逼的如此之近,又为何只修营寨、而不进攻?”
太史享在旁说道:“朱将军或许不知,今日中午南岸芜湖处吕公的军令也已传来,让我们不得轻举妄动,固守待援。”
朱才苦笑一声:“固守待援,也不是这么一个守法啊!魏军这是只修营而不攻,无论东西哪一处,他们兵力都比我们更多。另外,魏军营寨就在濡须坞北面四里之处,江上又有浮桥往来连结东西,哪有这般攻城的?”
张承又长叹一声,说道:“观此情景,魏军似乎欲要与我们长久相持,明显就是为了吸引兵力,以图至尊在襄樊撤军。”
说罢,张承右手握拳,愤愤的用力击在船上栏杆处:“而最为关键之处,我等还对此无可奈何!”
朱才、太史享二人也纷纷叹气。
行军作战就是这样,并不以几名将领的意志为转移。
濡须此处,北面魏军兵力更多、将吴军阻拦在濡须坞和中洲内,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这一万五千人全部进击冲营,再将南岸吕岱的一万人也算上,都不够看的。
就在张承、朱才、太史享等人无奈之时,北面的陈群却好整以暇,甚至有些悠闲之感。
对于陈群来说,带领四万将士南下到达此处,只需扎下营寨而坐守,便能全尽其功,这种战事,换作任何一人来做都是可以的,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功劳。
真正劳累的,还是军中兵将,以及自扬州刺史蒋济以下的郡中吏员,还有数也数不清的修城民夫。
这便是堂而皇之了。
张承等人北望之时,陈群也率着冯平、张虎、乐綝等人,登上了营寨矮墙之后、刚刚修好的木质望楼。四人站在其上,正好将望楼顶部塞满。
张虎拱手说道:“禀陈公,属下见吴军江上船只往来,却始终不敢北进,想来也是慑于大魏军威。”
乐綝不善言辞,只是出声附和道:“属下附议。”
陈群眯眼向南望去,并未在第一时间做出应答,过了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
“黄初二年之时,大将军曹真率军击破河西作乱的胡人,彼时先帝在洛中曾说,此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也’。”
“今日老夫亲至濡须,才知晓这‘决胜千里之外’,并非只有战阵决机这一种胜法。言出则计策成,计策行而定胜势。陛下和中枢智谋,属实令人赞叹。”
冯平在旁,笑着附和道:“再运筹帷幄,还是要陈公领人来亲力亲为的,首功自然归于陈公。”
陈群道:“我已是大魏司徒、都监扬州、县侯,难道还要求什么功劳吗?”
“若说功劳,真正的功劳还得是陛下昔日在外皖城一战而定胜势,数年之间在扬州聚兵聚谷、又选贤能之人积累资财,又选出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吴国扬州之人来不及应对,孙权在襄樊又来不及回应,待他回过神来,城池就已开始修建了!”
冯平连忙应道:“陈公说得对,陛下神武英断,圣主临朝,平吴灭蜀,只在早晚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