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栾修施药 红谷得丹
“我这些年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却未想到竟是裴师弟先你一步入了魔。”康大掌门这一通长吁短叹倒是令得匆匆赶来的袁晋面生苦笑,。
只不过他也晓得这话定非是康大宝本意,自不会介怀半分,反是安慰言道:“得亏大师兄出门一趟不单涨了威风,还特将栾前辈请了过来,若不然裴师兄这一回怕是有些凶险。”
“嗯,”康大宝未有因了袁晋的劝慰而生出轻松之色,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多少真人上修罔顾成百上千年的苦修可都是栽到了这上头。
说来也怪,便算在寻常真修之中入魔者都能算鲜见难得了。
也不晓得康大掌门的重明宗是得了什么福气,拢共就这么几个同辈师兄弟,却就出得来两人,裴奕甚至不过只是个练气小修
叶正文表现得二人镇静许多,这倒不是因了他与裴奕无甚交情,在这么一个逼仄的小山头上面对面地待了这些年,只要不是铁石心肠,怎不能生出几分热络亲近出来呢?
“急也无用,便连三阶丹师都亲自出手了,我们还有什么能做得的?莫要失了静气才是。”
康大宝也是关心则乱,这道理他如何不晓得,遭叶正文点过之后,便就平复下来,转头问过侍立一旁的段安乐:“你师娘到了没有?”
后者恭声答道:“方才师娘身边的玉儿姨娘回了手信,当是已从青菡院出来了。”
“嗯,将瑶玲和朱儿唤回来,让她们与你师娘一并将你婶娘陪好。叮嘱她们动静小心,本就无有大事,莫要弄得满城风雨。”
“徒弟省得了。”段安乐拱手应过,又取出两张信符,勾勒起来。
叶正文看着段安乐若有所思,心念道:“若是能请得栾前辈再给安乐也开一剂滋补之药,当也可以在数月内尝试筑基了。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当是又多了几分把握才是。”
倒不是叶正文有此闲心,偏要在此要紧时候分神。
而是重明宗这几十年来步子迈得太大,自家掌门进益太快,门下弟子除了蒋青或能称一句望其项背之外,其他人都难为其提供太多助力。
想来康大掌门若只是个寻常筑基,重明宗也未成为一个横霸数县的州郡显宗,裴奕也未必会生出来急躁之心,以致于在修行时候乱了心性、落在魔道。
就在叶正文满怀心事的时候,一个袅袅婷婷的倩影入了院门。
“夫人来了,”康大宝面上挤了些笑出来,老夫老妻了,自不消寒暄客套,只是轻声请托道:“弟妹有些焦虑,烦请夫人过去陪着说些话。本就无事,待裴师弟好转过来若见了弟妹伤心地害了病,反还不美。”
费疏荷有些嗔怪地瞥了一眼康大掌门,随即脆声言道:“自是本分,郎君何消言‘请’?栾供奉可有出来?幼时我曾随家父见过他老人家,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康大宝自晓得费疏荷这话是何意思,同是请托,若是加些分量,栾供奉自要用心些。
只是这会儿栾供奉还在云房中守着裴奕未有出来,费疏荷自是不好拜见,只好将其父幼时赠予的一枚据称有清心妙用的归藏静照环借给康大宝,便就去寻蒯氏了。
费疏荷走后未过多久,裴奕云房的门扉便就被一股劲风推开。
“进来个能主事的,”
康大宝心道不好,这栾供奉的语气里头无有轻松,尽是急躁,裴奕的境况多半难称乐观。
事情确如他所料,待他甫一入得云房内里,便就见得裴奕仰躺在七盏命灯之中,这灯盏倒是都燃着,只是焰心泛着诡异的靛蓝。
一个青瓷药罐地砖上,半凝的琥珀色药汁蜿蜒成一道卦象。
栾供奉方才灌下的几样汤剂在他皮肤下凝成蛛网状金线,此刻那些金线却如遭腐蚀般寸寸断裂,化作腥臭黑水从毛孔渗出。
他脖颈处贴着三张符箓,上头的朱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成灰白。
裴奕原本蛛网状的青紫血管虽已平复,但额间却又生出来一道浓黑的血线,从眉心直贯入发际,面上表情狰狞,显得痛苦十分。
“栾前辈,我师弟这是”
“没办法了,老夫本来就不擅此道,”栾供奉的眉头也已蹙紧,毕竟是费天勤这位最尊最贵的宗老嘱托的差遣,办成了这副样子,于他而言也有些难交代!
栾供奉入赘进了费家这些年来不说鞍前马后,却也称得劳苦功高。若是因了这点儿小事而恶了费天勤这位宗老,那这积攒功劳、得份结丹资粮的辛苦盘算怕就有些不稳当了。
至于将自家珍藏取出来救这么一介小修?更是不划算到了极点,还不如回去领通不痛不痒的训斥,以图将来觅得机会,重得赏识呢。
想到此处,栾供奉心头不由对请托他出诊的康大掌门生了些不满出来。
要知道在大卫仙朝之中,三阶丹师的地位可是不低,认真说起来,也足以与这世上大部金丹平辈相交,是以成日遭人供起来的栾供奉这脾气可难称得好。
若不是顾忌着康大宝前番胜绩实在耀眼,而今又是费天勤跟前的红人,说不得这丹师便要当场发作。
只不过饶是如此,栾供奉亦是不悦十分,只听得他冷哼一声:“康掌门,我这七星镇魂阵本是治愈元神伤势所用,怕是难维持得令师弟境况太久,康掌门还是需得早想办法才是。”
康大宝这时候倒是有了些处变不惊的模样,开口问道:“这晚辈才疏学浅,还望栾前辈不吝指点。”
栾供奉摇了摇头,只道:“非是老夫见死不救,而是老夫本就不擅此道,实在帮不得康掌门。我这命灯灯油六百灵石一合,一个时辰便就需得用上三合。
若是康掌门愿意出得价钱,老夫还能维持得住一昼夜。若是舍不得却也无法,老夫自去天勤宗老面前请罪就是。”
“栾前辈,您看我这玉环如何?”康大掌门将还留有美人余温的玉环浮在身前,栾供奉初时还不以为意,不过才看过一眼之后,便就换做正色。
沉吟一阵过后,栾供奉目光现出一丝精光,颔首言道:“这玉环确是不错,虽还未成法宝,但是确与静心宁神一道大有裨益。康掌门师弟若有此环相助,或能再撑个十天半月,只是这灯油”
康大宝固然晓得这世上丹师少有仙风道骨,皆与旁人一般市侩无疑,但是如栾供奉这般不加遮掩的,确是少数,当即心生疑窦:“什么灯油需得六百灵石一合?这老修不会是偏要来赚老爷我便宜的吧?”
“不对,依我从前与费闻探听来的消息,这栾供奉在丹师一道,几能算得颍州费家族中的外姓之冠,不该只有这等本事才是。”
想通此关节,康大掌门当即拱手拜道:“适才内子还道要前来拜见前辈,不晓得前辈可否让她进来与晚辈一通参详一番。”
栾供奉眉眼轻抬,显已会意,不过却还是冷声应道:“这倒不必,人声嘈杂,反对康掌门师弟不利。”
康大宝面色未变,心头暗道:“是了,这栾供奉便算在颍州应也是算得一号人物,疏荷的分量却是差了些,难压得住。那么,便只有.”
就在栾供奉都以为康大掌门要出言放弃的时候,却又听得后者细声传音。这老修初时还漫不经心,听到最后却已在面上生出诧异之色。
当康大宝最后一字出口,栾供奉方才讶然出口:“你未哄我?”
“晚辈怎敢哄骗前辈?前辈若是不信,左右此间往宣威城不远,自可发一道二阶信符问问天勤老祖,若无意外,当是半日便就能得回转。”
栾供奉面上犹疑之色渐渐褪了下去,看向裴奕的眼神,亦跟着重视了许多。
呢喃之声低到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得,“南王徒弟的姑父么?”
没人晓得此后栾供奉这心头是如何跋前疐后,康大宝只知道便是自己依着前者嘱托退出云房过后,栾供奉就再未向其讨要过一个碎灵子。
且是夜云房之中照旧灯火通明,直待得满院之人心怀忐忑受到日头初升。云房的门扉再次打开,门槛后头却就已是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
男子说话时候照旧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复又盖了回来。院内人等只见得他俛首作揖,温声拜道:“师弟无用,累得掌门师兄挂怀了。”
“好无事便好。”
“非止无事,亦可尝试筑基了。”栾供奉从裴奕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康大掌门说话的语气里头还透着一丝疲惫:
“这一回老夫可是耗费了好大本钱,康掌门你准备的筑基资粮,可是不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