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文龙铉又摆出了另外一路变化:“如果黑子一路顶,白子可以直接打吃,这个打吃又是接不归的手筋,黑子只能粘住。”
“那么,白子一提,黑子只能防住,白子再回到外围收气,黑棋……同样是死路。”
文龙铉说完,全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片刻后,电视屏幕之上,李浚赫终于落子。
十五列二行,粘。
既然无法以冲去分割白子,那么黑子只能选择粘住。
文龙铉深吸一口气,拿起一颗黑子,挂在了大盘之上。
而在黑子刚刚落下的瞬间,白子便紧随而落。
十七列七行,扳!
看到这一手棋,文龙铉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在一片寂静之中,拿起白子,挂在了大盘之上。
他并没有解说这两手棋,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全场一下子变得更为安静了。
见到这一手棋,李浚赫迟迟没有行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在等待李浚赫落子的这段时间内,大盘解说室里,仍旧是一片无声。
终于,足足过了五分钟之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电视屏幕之中,李浚赫从棋盒之中抓出两颗黑棋,手伸到棋盘之上,缓缓松开。
哒、哒。
这两颗棋子的落盘之声,仿佛能传到大盘解说室内。
大盘之上,仅仅只有四角和四边有棋子,中腹大片大片的空旷之地,但是,棋局已经结束。
九十手,李浚赫,中盘投子……
静。
寂静。
整个大盘解说室,顿时寂静无比。
围棋职业赛中,在顶尖棋手的较量之中,不足百手便结束的棋局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太少,偶尔还是能见到一盘。
只是那些棋局,往往都事关生死,通常是在复杂盘面之中,被对手屠龙。
但是这一盘棋,无关生死。
黑棋无一条龙被杀,全盘活净,只是下到九十手时,再也无法与白子分庭抗礼,因此……只得投子。
不仅仅是大盘解说室,此刻全世界关注着这一盘棋局的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众人呆呆望着这一盘仅仅九十手,便草草结束的棋局,又忍不住想起昨天东山熏弈出的那一盘棋局。
那一盘棋,堪称惊世骇俗,处处隐遁着神机,手手阐述着妙意,妙手灿缤纷,手筋层出不穷。
当东山熏第二百三十手,下出那一手压时,棋子仿佛都在发光。
放弃三劫循环,弃了半盘大龙,一将功成万骨枯,最终大胜七目半,如此惊世之局,足以令天下棋手折腰。
这是历史之上,第一盘三劫循环分出胜负的例子,在此之前,未有先例。
而今天这一盘棋,和昨天那一盘棋,似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手同样都是李浚赫,甚至李浚赫这两盘棋,同样都是执黑先行。
第一盘棋,双方妙手不断,终是弈出了一盘令世人瞠目的惊世杀局,下到了二百九十三手,终于分出胜负。
第二盘棋,不乏愚形、俗手、缓手,起码全盘看起来确实波澜不惊,甚至都称不上精彩,但是……却莫名其妙的仅仅九十手便分出了胜负。
二者的对比,是如此的鲜明。
也正因如此,这第二盘棋带给所有人的震撼,比之第一盘棋,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我之前,世上没有一盘棋,能称得上是一盘好局……”
大盘解说室的台下,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突然愣愣的重复了一遍俞邵在开幕仪式上说的话。
他似乎忘记了之前自己说过的“俞邵今天这盘棋绝对无法媲美东山熏”。
其实没说错,确实无法媲美。
论棋局的精彩程度,今天这一盘棋绝难与昨天那一盘棋比肩,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及。
但正因如此,反倒更令人感到震撼。
或者说……
更令人,感觉惊悚。
一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望着不远处的大盘,表情茫然道:“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这一盘棋,似乎……”
他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道破了天机。”
……
……
首尔大酒店,记者室内。
“九十手,终局了。”
一众记者呆呆看着电视屏幕,表情茫然。
“俞邵,赢了。”
他们本来满心期待,以为这会是一盘惊天动地的恶战,甚至十分钟前,他们心里还在想这一盘棋究竟谁胜谁负,自己又如何写比赛报道。
结果仅仅十分钟后,这一盘棋,便迎来了终局,终局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回过神来。
“昨天那一盘棋……今天这一盘棋……”
一名记者突然讷讷开口,但最后,他张了张嘴哦,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一脸茫然的问道:“如果昨天那一盘棋,是东山熏……对俞邵在开幕仪式上那句话的回应。”
“那么今天这一盘棋,算是俞邵对东山熏昨天那盘棋的回应吗?”
“如果算是,那么究竟……谁的回应更有力呢?”
记者室内,无人回答。
……
……
此时,中国研讨室内。
即便是中国研讨室内,此刻都是一片寂静。
郑勤、徐子衿、吴芷萱等人,全都怔怔望着电视屏幕。
片刻之后,马正宇终于率先回过神来,即便他期望俞邵能赢,但看到这一幕,同样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马正宇吞下一口唾沫,问道:“居然九十手……就赢了?”
……
……
另一边,平壤。
安弘石从电脑屏幕之上收回视线,陷入了思索之中。
许久之后,安弘石突然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电话。
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安弘石老师?”
“徐丰元理事,实在抱歉,明天的指导棋,我可能赴约不了了。”安弘石开口说道。
“什么?”
听到安弘石这话,电话那头名叫徐丰元的男人一愣,语气变得有些着急,道:“安弘石老师,我们不是都事先说好了吗?而且只是下几盘指导棋,就有一亿韩元啊!”
“实在抱歉,我临时改主意了,改日吧。”
安弘石笑了笑,说道:“如果没什么事,去下下指导棋也无妨,但是……”
安弘石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说道:“作为一个棋士,我现在有更值得去的地方。”
……
……
此时,首尔大酒店,比赛会场。
“怎么可能?李浚赫不到百手,就输了……”
一台棋桌旁的记谱员和裁判表情震撼又茫然,看向李浚赫,只见李浚赫正深深垂着头,一言不发,静坐在原地。
哪怕昨天那盘原本必和的棋,最终输给东山熏,他们都没看到李浚赫露出这种模样。
这时,俞邵收拾完棋子,终于缓缓起身,然后转身向二台走去。
很快,俞邵就来到了苏以明身后,向这一盘棋局投去视线。
这一盘棋,苏以明执黑,如今黑棋在中腹已经形成了大模样,网罗中腹,但黑棋彻底放弃了三个边角,胜负取决于白子能否破掉黑棋大空。
虽然黑白双方在中盘还有一番复杂缠斗,胜负还难说,但是从目前这个形势来看,白子想要破空显然极为艰难。
朴志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已经有些难看,思索许久之后,才终于夹出棋子落下。
十二列十四行,大跳!
“以大跳去破空,要和黑棋缠斗……苏以明会直接碰上去么?”
俞邵瞥了一眼苏以明,只见苏以明静静望着棋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片刻后,苏以明终于将手探进棋盒,夹出棋子,缓缓落下。
哒!
十列十四行,小飞!
“原来如此,他笃定白子没有强手攻入,所以对白子的大跳置之不理,而是调和全局,静等白子来攻,以逸待劳。”
俞邵忍不住抬眼向朴志国望去,朴志国明显完全没有想到苏以明还有这种下法,表情涨红,眼角都有些抽搐。
看到这一幕,俞邵不再关注这一盘棋,很快便收回目光,向第三台走去。
秦朗和金朝恩此时全都无比认真专注,心神也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这一盘棋局之中。
这一盘棋,倒是和苏以明那一盘棋有些相像,盘面的胜负关键点在于执白的秦朗,最终能否成功破空。
不同的是,苏以明那一盘棋,显然是苏以明主动放弃了边角,率先去经营大模样,因此朴志国被迫去取地。
而这一盘棋,显然是秦朗先捞后洗,准备以治孤定胜负。
虽然治孤战是规律最少,也是最难的地方,特别是棋子碰在一起,关系到棋型和气的问题,所以更难说什么规律。
但是,秦朗最擅长的便是乱战之中的治孤。
“平分秋色,形势很焦灼,完全看不出胜负。”
俞邵沉吟片刻,又走向第四台,站在乐昊强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之后,不由微微皱眉。
“乐昊强,下的挺好的了,但是……”
俞邵忍不住看向坐在乐昊强对面的裴侑妍,此时裴侑妍抿着唇,聚精会神的望着棋盘,脸上再没有一丝柔美之色,眼神甚至有些锋利。
“虽然是女生,但从行棋来看,居然杀伐果断,敢舍敢弃,她似乎要更强一丝,乐昊强有些落入了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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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