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姝听完，掩饰住自己的意外：“不能坐在一起吗？也可以。”
侍从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是，请您一直往前走，您的位置很好找。”
打扮同样得体，甚至比一些小贵族还要更加繁复的侍从硬着头皮转头，面向这位传说中由雕塑化成的骑士：“也请您跟我过来。”
海曼当然不像费姝这么好脾气好糊弄，全身的盔甲都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神殿没有跟神官分开的规矩。”
一旦离开骑士，脆皮神官在没有时间吟唱的情况下，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很快就会死亡。
那还是稍微系统训练过的骑士，比圣子这种小胳膊小腿好了不知道多少。
舒亚圣子这种身形，没被捅几下大概就没办法再祈祷明日了。
费姝其实是干涉不了这位很有性格的骑士的。
于是他选择明智地站在旁边不讲话。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能够隐约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鄙视了。
费姝：【……】隐忍。
等到他成为大牧师主教的那一天。
侍从低头，甚至不敢直视这位骑士，他其实也明白这个要求其实很无礼：“这是……王的安排。”
“如果您过去的话，大概没有多余的位置，会委屈您。”
“只能……圣子殿下一人过去。”
周围传来巨大的心跳声——来自侍从。
他甚至不意外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这位严苛冷峻的骑士，以威胁神官安全的名义格杀。
海曼·米尔神色不变，只是抬手去摸自己的佩剑。
但没摸到。
一只柔软的手提前按住了他的。
很小只，没骨头似的，皮肤还带着一点白雪似的干净凉意。
还敢碰他，能碰到，附近没有第二个人。
费姝：“没关系，这是王族举行的宴会，国王都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海曼没说话。
旁边听在耳朵里的贵族着急。
什么没有危险，最大的危险就在伯莎王身边！
但雷金纳德的近身侍从就在身边，他只能憋着，甚至都想打破贵族礼仪，用脸色暗示。
费姝看海曼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了，收回手：“而且你过去没有多余的座位。”
海曼摩挲下佩剑的剑柄，果断：“不用座位，我站在你旁边。”
这其实对于普通骑士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对于光明骑士，尤其是海曼这种身份难以想象。
费姝都一愣。
海曼：“就这样。”
侍从哪里还敢阻拦。
只能一边在内心里默念光明神在上，圣子圣安，一边为两位带路。
于是伯莎王和温德尔，以及周围的贵族就看见了两个身影。
圣子，以及他身后忠犬一样跟着的高大骑士。
几乎寸步不离。
然后站在圣子座位的侧后方。
这是红衣主教加尔文都没有的待遇。
虽然碍于身份和礼仪，贵族们都没有太明目张胆地将视线投过去，但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敢置信。
伯莎王之前对石心骑士的实力和性格多有欣赏，甚至对其发出过成为王族专属骑士的邀请，即使被拒绝了也难得没有动怒。
某种程度上，他很了解石心骑士的傲慢，他们的性格有相似的地方。
所以对此才更加惊讶。
这位圣子。
比表面上看上去的更加会收买人心。
但是谁能想到，看起来被“好好守护”着的圣子，在坐下前一秒都在担心，这位很霸道的骑士跟着过来，是不是要让神官站着，然后自己坐着。
好在没有。
坐下时，年轻圣子耳垂上佩戴的水滴状深绿翡翠晃了晃，最近快要触碰到少年柔白的皮肤，然后又不甘地回荡，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费姝已经习惯这只耳饰，麻烦再更换。
维罗妮卡觉得这只耳坠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很合适，既然圣子喜欢，当然也没有更换的必要。
【可爱，老婆之前那个担心偷看的表情！】
【老婆这个低头撩衣摆，还有耳坠晃动的模样，一下子就，就晃到了我的……巴，心巴】
伯莎王微微眯眼。
圣子在王族侍从的帮助下整理好自己的衣摆，一抬头就发现周围的贵族不知何时突然开始低头祷告。
费姝心里在奇怪，但最近高强度恶补神殿相关知识和祈祷规矩的成果，他下意识做出了赐福的举动。
圣子肃穆地直起身体，低头，尖尖小小的下巴收起一点，银发披散在身后，一侧发丝被挽在耳后，流水一般自由，若有若无地一丝落在脸侧。
密密的睫毛盖住碧绿的眼眸，是其他神官都没有的雍容雅静。
纤细的手指从袖口探出几根，动作带着奇特的韵律，是神官祈求神明赐福的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气氛好像隐约发生了变化。
一位痴迷神灵，甚至花大价钱寻买过很多书籍，关于以前的光明教廷、神官的生活、祈祷的方式。
他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比起最近神官祈祷的方式和手势，这位圣子的方法似乎更接近以前。
很久以前。
属于另外一个神明纪——
神明还是好脾气时，不知名原因，只有有所听，几乎不会拒绝信徒们的合理请求。
甚至有大胆的神官曾经调侃，那个时代的光明神很像一位……
新婚慷慨发喜糖的同僚神官。
但随着突然的变故，神明的脾气变得很差。
也许这样的形容并不恰当。
神明开始漠视人间，只是极其偶尔的情况才降下神迹。
根据神明题材的石刻记载，有一天蔚蓝的天空突然变成了不祥的深红。
一连几月，各地都阴云密布。
雨滴连绵不绝。
神明也逐渐隐没。
于是祈祷、生存艰难的神官们开始更换自己祈祷的方式。
更加繁琐、隆重。
摸索后套上层层枷锁，避免因为某个祈福或是典礼的“错误”触怒神明，导致神明对信徒们更深的厌弃。
而且根据神官的总结，神明降下神迹的情况都能被总结，极其固定。
只有在灾荒时候，会降下神迹。
比起富饶肥沃的贵族领，更倾向平民领。
这更显得祂像是一位宽容、仁慈的悲悯之神。
备受爱戴。
与祂的神格相同，会被喜欢。
事实上，在圣子选拔仪式上的神迹，还是进入新的神明纪后，光明神第一次在灾祸以外的场合降下启示。
也因为神迹减少，光明教廷的神力储备、以及对神力的调动都跟着被削弱，所以神官的洗礼和祝福效果也开始减弱。
没有以前的风光，效果甚微，更多只是一种象征意义。
但现在圣子的赐福显然不只是一种摆着好看的架势。
连元素亲和能力并不如何、身体迟钝的年迈贵族都已经有了感应。
似乎毛孔都被洗涤。
空气里开始漂浮起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点，以圣子为中心，慢慢向外扩散。
舒亚圣子那张本来就出众的脸，在这样的情景中更加动人心魄。
令人无法直视。
至少普通的贵族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流泪。
伯莎王彻底打直了身体，看着静默祈祷的圣子，眸色渐深。
温德尔收敛了笑意，示意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原来这就是神眷的圣子。
费姝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吃力，但也不轻松。
主要在想这次要想什么祷告词。
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了，还是照搬了上次那套。
好像有低声的笑。
费姝后背一僵，回头，只对上了骑士海曼复杂的目光。
也许是太紧张的错觉。
费姝被周围的光点吸引了注意力。
新上任的圣子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这些神力好给面子。
贵族们哪怕已经魂飞魄散，也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不愿意在舒亚圣子面前失礼。
费姝就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其实很常见。
大家都没说什么，连虚假的商业夸奖都没说。
可能……也就普通神官的及格水平吧。
不过这样也行了。
费姝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对上了伯莎王的目光。
这位五官深邃，长相偏向野性年轻的王，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被打量的感觉也很明显。
见的男人多了，或者开着的弹幕太晃眼睛。
费姝：【这个伯莎王，应该是脾气比较坏的那种……】
可能是弹幕看得太多了，费姝差点把接下来的话跟着带出来。
【笑死，脾气很坏，然后会真香变痴汉的臭狗】
【老婆看我，是脾气比较坏，在床上很会搞但是生活里又让老婆踩头上的妻奴狗勾】
【裤衩子把我绊倒了】
【小心姝宝直接关弹幕】
刚刚才被经历过真正的“洗礼”，这是在座贵族来之前再敢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有些恍惚，在场的贵族连一向擅长的辞令都不怎么能说得出来：
“您真是……”
那些快泛滥的称赞，似乎都配不上眼前的圣子。
最后还是长袖善舞的温德尔公爵打破了僵硬的氛围：“舒亚圣子远道而来，刚刚的赐福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先用餐吧。”
侍从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