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尴尬对视,张衍一沉默了下,轻咳一声,抬手一抓,锦囊回到他手里,淡淡道:
“老朽知道,只是考验你是否得意忘形。你且回去,老朽会施法,以仙鹤将锦囊与调集钟判等人的法旨递送去前线寻你,最多一日,便可抵达。”
这么厉害……赵都安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有劳天师,还有一件事,不知天师可否以天道推演,晚辈此行是否顺利?”
张衍一躺回竹椅,道:“无法推演。”
是涉及慕王,难以预知,还是不想告诉我?赵都安看了眼那只锦囊,若有所思:
“晚辈懂了。还有一件事……”
你烦不烦……张衍一翻白眼:“说!”
“晚辈想打听,天师可知晓,白衣门与神龙寺中,有什么棘手的人物?”赵都安厚着脸皮薅羊毛。
见只是问情报,张衍一松了口气,没好气道:
“白衣门都是一群丧门星,最厉害的,自是白衣门主,尸幽帘。至于神龙寺……与那梵龙相熟的,倒还有两人,法号广圆、空竹。好了,滚吧。”
尸幽帘?听上去像是个女人的名字……白衣门主难道是女的?
广圆、空竹……诏衙中应有相关资料……赵都安暗暗记下,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
大榕树才沙沙作响,火红中夹杂金色的树冠浮现出一张模糊人脸:
“你之前借助‘天书’推演,不是察觉淮水一地将有大凶险?或是应在他身上?何不阻止?”
张衍一抬起眼皮,轻轻叹了口气:
“天道难测,命运难为。一味地趋吉避凶,只能避开眼前凶险,却或将失去更多。”
大榕树似懂非懂,又道:
“你说仙鹤送信,一日就到。我怎么不知这样快?”
张衍一脸一红,起身拂袖回屋:
“我最近要出门一趟,若有人来,便说我闭关了。”
……
……
离开天师府,赵都安趁着夜色,没有立马回宫,而是直奔诏衙。
诏衙内,晚上也有人值班。
他直奔了衙门内的档案库,以“缉司”权限,调取了一部分资料,匆匆记下。
而后,他想了想,返回梨花堂。
今晚值班的郑老九。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没在宫中陪陛下?”值房内,喝茶看报的郑老九诧异地道。
不是,你们这帮人怎么谁都问这个……赵都安手掌间,残留的滑腻触感又袭上心头,令他一阵难受,板着脸道:
“莫要多嘴,我且问你,诏狱里那群勾结慕王府的官员,可审出什么了?”
郑老九忙将一份册子取出来:
“这是最新审问调查的进展。”
赵都安坐在桌边,借助烛火审阅。
册子上,记载的是整理后的供词,这些内奸大多负责向慕王府传递情报,少部分高级内奸,会尝试影响朝中一些小的决策。
但这都不是赵都安翻看的重点。
他仔细看的,是这群官员里,有哪些人的出身是淮水西线,准确来说是“镜川邑”一地的士族。
“镜川邑”,便是淮水士族们,数百年间扩建园林,一同造起来的那一片地区。
以当地一座县城为圆心辐射周边,是繁华不逊色于府城的地区。
淮安王徐闻的宅邸就在那。
徐敬瑭如今也驻扎在那里,之前救援赵珂儿的行动就发生在镜川邑。
“带我去见下彭文良。”赵都安合拢册子,起身说道。
彭文良,正是肃清清流党的第一炮,他亲自从都察院抓回来的那名高级官员。
……
不多时。
赵都安在郑老九的带领下,进入诏狱。
在一座监牢中,看到了穿着囚衣,浑身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的彭文良。
“将他弄醒。”赵都安淡淡道。
狱卒立即打开牢门,拎着一桶盐水,哗啦倒下去!
沉睡的彭文良伤口刺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等他颤颤巍巍,被狱卒如死猪般拖出来,憔悴的脸庞被迫扬起,透过凌乱黑发,看到了一张面具,不禁颤抖:
“是你!”
赵都安微笑道:“好久不见,彭大人,听闻你在这里过的不好,嘴巴还很硬。”
彭文良眼神怨毒,死死盯着他:“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赵都安似乎笑了,然后冷不防,抬起一脚,“砰”的一下将彭文良踢的倒飞出去,狠狠摔进了牢房!
“你一个叛徒,跟本官神气个什么?”
赵都安走入牢房,靴子踩在彭文良的胸口,道:
“给你一个机会,写一封信给家族,要彭家帮助朝廷。本官可以让你少受些苦。”
彭家,乃是淮水镜川邑的一个不小的家族。
赵都安想一举断掉徐敬瑭的巢穴,光有一支精锐的修行者小队还不够,最好再能获得本地势力的辅助。
若此人肯配合,他可以请老天师,将此人的手书一并送去前线。
彭文良脸色煞白,却仰头惨笑一声,愤恨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走狗的话……休想!”
他想的很明白,自己谋反必死,绝对不能再连累家族。
家族既已投靠慕王府,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彭文良冷笑道:“慕王爷,必攻入京师,我虽死,家族还在……”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争取彭家失败,他蹲下来,低头怜悯地凝视着彭文良:
“你在牢中,还不知道吧,赵师雄已经归降朝廷,很快就会南下,擒杀徐敬瑭。到时候,你彭家既站在了徐敬瑭的一侧,只会迎来灭族的结局。”
彭文良大怒:“休想诓我!我绝不会信!呸!”
赵都安抬手,擦了擦面具表面的唾沫,摇头站起身,走出监牢,淡淡道:
“接下来,每天好好‘伺候’彭大人一次,但千万不要把人玩死了,一定要留他一口气,等徐敬瑭死了,好让他死心。”
狱卒们恭敬谄媚:“遵命。”
赵都安迈步往外走,只听身后的地牢走廊深处,传来彭文良的大骂,然后是哀嚎与惨叫。
……
走出诏狱。
赵都安看了眼到了后半夜,已经快黎明了。
“这具傀儡身也有好处,起码感觉不到疲惫……”
他叹了口气,直奔皇宫。
争取彭家失败,他只能另想办法,不过赵师雄归降的消息已通报完毕。
他接下来,要争分夺秒,进行最后一步。
很快,赵都安返回了皇宫武功殿,与海公公打过招呼后,踏入旧楼。
……
临封道,太仓府衙。
黎明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候。
赵都安睁开双眼,看到了房梁与窗幔。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感受着真实存在的血肉躯体,脑海中与女帝在天子楼上的经历浮现。
许久后。
赵都安推开卧室房门,从中走了出来,在府衙后院的某间房间外站定,敲门:
“起来,跟我去永嘉开个会。”
“吱呀。”
房门打开,匆匆套上道袍,隐约可见内里女子道姑曼妙身姿的玉袖走了出来,皱眉道:
“开会?”
赵都安窥见女道姑身姿,心如止水:
“恩,金简跑哪去了?将她找回来,准备去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