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间,世宗先帝虽有中兴,但是官绅一体,深入到朝野方方面面,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
官场日渐腐败,贪官污吏遍地都是。
海公曾经愤而上疏,请求恢复剥皮实草祖制”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颤。
朱翊钧继续说:“万历新政,官风吏治不敢说历朝历代第一,中枢地方贪污营私,就被查处多起。
但总体清廉高效,朕还是很自信的。
朕知道,这一是以新制度新法度去规范约束官场,二是经济迅猛发展,各行各业处在上升的蓬勃阶段
但是历史教训告诉朕,太祖皇帝严法峻律,杀了多少贪官污吏,到最后还是化为乌有。
为什么?
再严格苛刻的制度和律法,也是需要人去执行、监督,只要是人,不可避免就有自己的利益,有利益就会有立场,屁股就会歪。
以官制官,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场空。
该怎么办?”
朱翊钧的声音仿佛一阵春雷,在众人头上滚动。
大家这才明白,皇上这是要试行新法,试图解决千年大难题,约束官员的贪赃枉法。
“以官制官不是长久之计,那有什么好法子吗?
太祖皇帝的《大诰三篇》里有定,百姓可以将贪官污吏绑缚赴京治罪,虽无文引,关津也要即时放行,毋得阻挡,其正官首领及一切人等,敢有阻挡者,其家族诛。
又有规定,自布政司至于府州县吏,若非朝廷号令,私下巧立名目,害民取财,许境内诸耆宿人等遍处乡村市井,连名赴京状奏,备陈有司不才,明指实迹,以凭议罪,更育贤民。
洪武十八年,常熟县陈寿六等三人把贪残害民的官吏顾英绑缚至京而奏,太祖皇帝当即赏陈寿六钞三十锭,三人衣各二件,还免除他三年的杂泛差役,并警告地方官吏:胆敢对陈寿六打击报复者,一律族诛。
洪武十九年立夏,嘉定县弓兵首领杨凤春残害老百姓,该县百姓郭玄二以及同伴,拿着《大诰》进京告状。
经过淳化镇,巡检何添观,刁难郭玄二及其同伴,不予放行,并指使淳化镇弓兵首领马德旺索要钱财。
最后,按照《大诰》处罚,马德旺被斩首示众,何添观被剁去双脚。”
朱翊钧扫了一眼会场,会场里更加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下文,皇上准备推行的制官新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以上举措,可见太祖皇帝对以官制官心存疑惑,有了以民制官的想法,但是受历史局限性,没有进一步深入,形成行之有效的完善常法。
以民制官的探索,陷入混乱之中。
不少地方有乡绅豪强,纠集佃户刁民,公报私仇,铲除异己,将与其有仇怨的地方官绑缚入京,导致不少冤案。
不仅没有公理得以声张,反而让乡绅豪强进一步欺凌地方。
也有地痞流氓,恶意利用民拿官制度,设计陷害,或者抓人把柄,向地方官吏索要钱财,横行乡里”
最后此制无疾而终,消失在历史中。”
朱翊钧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留出时间让众人在寂静中消化他的话。
等了一分多钟,朱翊钧继续说。
“但是太祖皇帝以民制官这条思路,朕觉得没有错,朕要加以改进,制度化、合理化,今天这个沪州各界代表政事协商大会,就是一次尝试。
如何尝试?
把各界代表请到一起来,就沪州这两年施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做一次深入的总结、分析和讨论。就沪州未来五年的治政计划做一次深入地解释和讨论。
还有沪州布政司,每年收的税,多少上缴中央国库,多少预算,花在哪里,总要当着大家的面,一一讲清楚。
按察司有没有进行有效的官风官纪监督,对于民愤极大的官员和相关官署有没有进行调查取证,能不能给予各界代表一个回答?
还有检法厅和司理院,听上去非常神秘,能不能由相关官员出面,向各界代表做一个详细说明,说明检法公诉和司理审判的法定程序是怎么样的,提请公诉和审判的依据和原则是什么。
总不能你们这些司法人员明白,老百姓糊涂吧。
我们的行政、司法如何做到尽可能徇私舞弊,透明化是关键之一。
什么透明化?就是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迹可循,有实可据。”
朱翊钧笑着说。
“朕听到过一个论点,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杜绝徇私舞弊、贪污腐败,话里话外的意思,既然如此,何必费那么大的劲!
真是笑话。
人反正都是要死的,干脆躺在那里等死好了。
我们对公正、幸福的追求是永不满足的。正是这种追求,我们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屹立在世界之林。
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力行新政,不断推行新法的根本原因。”
朱翊钧停了几秒钟,又说。
“各界代表政事协商大会,是一次尝试,朕真正想做的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