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鎏金的府门大敞,檐下悬着十二对绛纱宫灯,灯面绣‘月’字家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得门前青石阶一片暖红。
府中家丁皆着新制的靛青短打,腰间缠着艳丽的红绸,分立两侧,面上带笑,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府前锣鼓喧天,笙箫齐鸣,一派喜庆热闹。
管事手捧鎏金名帖,每有贵客至,便立于阶前高声唱报。
月府近日才搬至天宝县,一掷千金置办了偌大的府宅产业,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一不精,无一不奢。
出手阔绰,又来历神秘,引来诸多好奇围观视线。
坊间传言,月家乃是江东富户,做的是水道上的买卖。可江东水道纵横,商贾云集,富户如过江之鲫,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依旧推测不出月府主人的身份。
南晋自有国情在此,凡是不知来历的商贾,一律遵照清官养老的传统。
府内,宾客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席间珍馐美馔,酒香四溢。
月府初来乍到,这些亲戚朋友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向远坐于后院,见面前摆盘为‘龙凤呈祥’的精致菜肴,取筷子夹起,察觉禅儿眼巴巴等着相公投喂,眯着笑眼满足了她。
你就宠她吧!
大妇冷眼旁观。
后院桌子不多,是贵宾区,也是两位新人青庐交拜之地。
向远领两位夫人单独占了一张,且有红绡、青璃两位专属丫鬟在旁服侍,他看了周边空着的桌子,加速投喂禅儿,让其吃快一些,保不齐待会儿就要掀桌子了。
禅儿轻哼一声,不吃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吃东西,就想相公宠她而已,这般敷衍,反显得她自讨没趣了。
相公真讨厌!
“你不吃,那我可就吃了。”
向远捋起袖子,稀里哗啦喝了起来,因为上菜的速度跟不上他喝菜的速度,导致红绡、青璃两个丫鬟忙得脚不沾地,本就因公子爷大婚郁闷的心思,此刻更加难受了。
本来挺喜欢向公子的!x2
向远借两女上菜的工夫,拦住话多的红绡,询问前院的流水席是怎么回事,哪来那么多妖怪。
“是啊,哪来那么多妖怪?”
红绡表示向远想多了,前院那些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亲朋好友,是曲柔安排的气氛组,花钱租来吃吃喝喝的。
向远:(一`一)
曲掌柜不是因为贤弟抢夺家业破产了吗,怎么还这么烧钱,花钱找人来吃席,这种操作他头一回听说。
还是说,妖族就是这么办事的?
边上,萧令月看出向远的疑惑,小声道:“倒也简单,几张桌子太过冷清,婚娶这等大事,大嫂也不想委屈了自己,故而贴钱也要办得热热闹闹。”
“有道理,毕竟是头婚,不能委屈了自己。”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经萧令月提醒,向远可算琢磨过来味了,甭管这桩婚事是否有人推波助澜,曲柔都非常认真在操办。
曲掌柜狐狸精一只,还是九条尾巴的那种,心思难猜,向远只能认为大嫂一手带大兄长,肥水不流外人田,真有娶了徒弟为夫的想法。
真好呢!
向远酸溜溜想着,一点也不羡慕。
又是一桌佳肴摆满,向远刚拿起筷子,就见红绡、青璃一眨一眨盯着自己,纳闷道:“怎么,大嫂善妒,容不得你二人,兄长顺势把你们送给我了?”
“向公子说什么呢,公子爷不是那种人。”红绡不满道。
“……”
并非不是!
他送你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向某纯爱战神,他才没得逞。
还有,什么叫公子爷不是那种人,不反驳大嫂善妒是吧?
“那你二人这么盯着向某作甚,先说好,向某很爱夫人娘子的,你俩若是想找人喂,向某这边别想了,决计没可能。”向远一脸正直,大声说给萧令月和禅儿听。
效果一般,两女觉得他在调戏月还江的丫鬟。
还当着夫人/娘子的面!
红绡跺了跺脚,拉住青璃上前,俩蛇妖立在向远身旁,红着脸小声讲明有一事相求。
“向公子,你和公子爷是兄弟,知道他的性子,若无你一手促成,公子爷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红绡笃定道。
青璃点点头,感觉红绡委婉了,何止成亲,就月还江那样的,这辈子都不会摸一下女孩子的小手。
“所以呢,你俩是专程来感谢向某的?”
“向公子真是的,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
“嘿嘿,你不说,向公子哪知你的……”
向远正和红绡打趣,察觉左右两边不善目光,收了收味,摆出正人君子的嘴脸:“罢了,送佛送到西,向某想办法给兄长挖个坑,给你二人一个和曲掌柜当姐妹的机会。”
说到这,心头吐槽连连。
送女可是毒点,一只九尾狐狸御姐、两条青春靓丽的蛇妖,这要是写成小说,肯定被读者喷死。
得了向远的承诺,红绡、青璃千恩万谢,上菜都卖力了不少。
红绡:向公子人真好,你心善,多吃一点。
青璃:言之有理。
“你俩也别高兴太早,大嫂把婚事办得这么隆重,可见她动了真格的,你俩想从她手上分一杯羹……怕不是哪天就被炖成蛇羹了。”
向远小声嘀咕,对萧令月和禅儿挤眉弄眼,期待日后看月府后院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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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
大哥不说二哥,你家后院可不消停,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x2
向远正喝着,听到府前管事唱报,有玉阳派的字样,双手挥舞出残影,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一桌。
禅儿取出手帕给相公擦了擦嘴,玉阳派什么的一点也不关心,眼中除了向远再无其他。
萧令月微微侧头看去,见两男一女走入后院,当即眉头一皱,两位宗师,以及一位……气息晦涩难明,望之不清,可能是上三境的修士。
代表玉阳派前来观礼的三位修士穿过喧嚣的前院,缓步踏入后院,作为贵客入场。
为首的男子约莫中年样貌,颌下蓄着三缕长须,乌黑如墨,垂至胸前,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一袭玄色道袍宽大垂落,衣袂间隐有云纹暗绣,腰间悬一枚青玉太极玉佩,步履沉稳,行走间袍袖纹丝不动,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面容肃穆,目光沉静如古井,却暗含锋芒,眉间一道浅浅竖纹,显是常年皱眉所致,使得这张威严面孔大打折扣,多出了几分饱经风霜的疾苦和无奈。
这般面相,倒像是长年为门派琐事所困,又或是修炼途中遭遇瓶颈,难以突破的愁苦之相。
身后二人随行如喽啰,男的高大,女的英俊,样貌气质皆是不俗。
这两人认得向远,向远也认得他们,正是狗粮贩子渠宽和水香卉。夫妇二人见向远,心头咯噔一声,均是暗道苦也,相隔甚远便点头行礼。
向远没关注二人,视线落在身着黑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此人气机内敛如渊,却又暗藏锋芒,只看一眼就令他颇感压力,绝非等闲之辈。
想来他就是玉阳派掌门张天养!
好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没有被生活反复摩擦迫害憋不出来,妥妥的入佛门即得道高僧,说他是带头大哥、幕后黑手、另一位天帝转世之身,向远也信。
接连,又是两声唱报,向远稳稳听得言空寺、永乐宗两家一流势力的名讳。
他眉头一皱,不再关注中年道士,惊讶这两家也会前来观礼。
言空寺日常和宝镜寺互怼,永乐宗驴友扎堆,南晋上元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这两家都未掺和,偏偏来参加两只妖怪的婚礼。
问题来了,今天是来斩妖除魔,降服蛇妖和狐狸精,带回山门当坐骑的,还是……幕后黑手的小弟来了?
可惜,要是青云门和宝镜寺也来凑热闹,那可就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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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