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陈素和看向姜盈君面前的枯枝,微笑点了点头:“尚可,姜小友笔下的傲桂清远留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萧峰,就决定是你了,快出来自掘坟墓!
向远心头默念,萧峰果真跳了出来,起手就是一句‘我来说句公道话’。
“此言差矣,我来说句公道话!”
萧峰捏着嗓子上前,眯着眼睛,故作深沉地左右审视。
对百菊图连连点头,唾沫星子飞溅,不吝华丽辞藻,将百菊图夸得天花乱坠。
待转向姜盈君的孤枝独桂时,一秒变脸,打着哈欠道:“切锋入纸倒是力道十足,留白之处看似满纸清气,更显孤枝之傲,但终究是孤芳自赏,意境也好,风姿也罢,都显得过于小气,远不如百菊之贵。”
虽是拉偏架,但确有几分道理,至少陈素和听得很舒心,他收回之前的话,萧峰这张狗嘴还是能吐出点东西的。
一旁,吴睿也上前作出点评,恭贺陈素和再出传世佳作,三位宗师齐齐大笑。
胜负已定!
“坑到位了,你这般这般说辞,架子摆高一
点,眼神……”
向远的声音在姜盈君耳畔响起:“嗯,就平时你看我的那种嫌弃眼神。”
"……"
先生,我平时没有一脸嫌弃看你,我都是…
哦,我都没看过你。
在向远的吩咐下,姜盈君淡笑摇头:“陈老先生的百菊图,色如美玉丰如神,笔清恣纵,有形有骨,笔下百菊或初绽、或怒放、或含苞,姿态不一,只可惜……刻意豪放馨香,得绮丽,失傲意,花中之王难分主次,没了王道之傲,只能说颇为热闹,称不得一流。”
"……"x3
话音落下,陈素和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指着孤零零的桂枝,不满道:“姜小友,老夫的百菊图不为一流,你这幅孤芳自赏就称得傲,称得一流?”
“若傲,何须自证,又何须花团锦簇?”姜盈君不徐不疾反问,素手执笔,在画侧题下诗句。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笔锋收势的刹那,金桂香气骤然浓郁,不屑争锋的淡然之傲跃然于纸上,看得陈素和失
神,吴睿失色,萧峰凸出一双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若无这四句诗词,孤枝就是孤枝,孤芳自赏,矫揉造作,可配上这四句诗词,便从骨子里透出出尘之傲。
我本不屑相争,你非要我自证,现在我证了,阁下可有话说?
“啊这……”
陈素和连连后退,不愿百菊图被比下去,提笔便要赋诗一首。
画纸尚有空白,足以写下四行诗句,可对应此情此景,还能对照百菊,并且力压对方的诗句,他一个也想不到。
陈素和脸色苍白,提笔颤抖,一旁的萧峰看不下去了,瞪大眼睛怼向吴睿,传音道:“他不行了,快给他现写一首诗,写诗你是行家。”
“怎么可能现写……”
吴睿脸色一苦,口中喃喃念着暗淡轻黄体性柔,有气无力道:“刘氏宗师有大才,不仅有出口成章的才华,还有环环相扣的布局手段,我们被他玩弄股掌之间,老陈输得不冤,也不丢人。”
你们不丢人,我西楚丢大人了!
萧峰鼻孔喘着粗气,激将道:“姓刘的可以出口成章,你就不行了吗,我西楚的文人不能被比了下去,速速作诗!”
“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哦……”
吴睿一脸看丈育的不屑,懒得和萧峰多费口舌。
萧峰脸色几度变换,最后作出公平公正的判定,第三局打平,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三局,西楚两平一负,负的那个还是他自己,萧峰别提有多糟心了。
场中,最为震撼的当数姜盈君。
她的指尖还停留在画卷边缘,墨迹未干,桂香犹在。
向远说‘画不够,诗来凑‘的时候,她惊叹向远自信傲气,轻松随意,仿佛信手拈来便可破局,好奇他如何作诗,可是早有准备。
听到向远说‘随便’,以及‘不想用你准备的诗词‘时,心头略有担忧,还有几分不服气。
你都没听过我准备的诗词,凭什么说不行?
此刻,姜盈君凝视着画中留白处的四句诗,眸光微动,只觉字字如珠,句句入心,回味无穷,越看越欢喜,越品越有味。
诗画契合,宛若天成,画中桂枝孤傲,诗中意境超然,二者相得益彰,仿佛本就该是一体。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雕琢,直抒‘不争而自胜’的胸臆,不仅道明了她心中所想,
甚至比她所能表达的更为透彻。
恍惚间,画中清桂活了过来,不争春色,不羡繁华,纵有世人不解,依旧香远益清。
又一个恍惚,姜盈君眼前浮现向远横卧坐榻,单手撑着下巴,腿里夹着俩靠垫的画面。
那时的她没少鄙夷向远是个粗人,向远半点没有解释,只是默默打着哈欠,或者无聊翻阅手中书册。
再想想此前在北齐的几次盛会,她以文会友,当着向远的面作诗佳句,后者无精打采,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人家不是不懂,嫌她水平差,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好羞人啊!
姜盈君懊恼万分,怪自己偏信皇后姐姐一家之辞,怠慢了有真才实学的先生,这一路孤芳自赏,全无半点礼遇,在对方心目中的印象定然差到了极点。
怎么办,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小姐!小姐!”
等姜盈君被自家侍女摇醒的时候,西楚阻路的队伍已经灰溜溜离去,无忧谷的车队正在准备启程。
姜盈君揭下面前书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在胸前,四下看去,询问道:“先生去哪
了?”
先生?
什么先生?
侍女不明所以,得姜盈君改口,才指着自家车驾,刘氏宗亲已经回屋躺着了。
姜盈君快步走去,进入马车前,整理了一下衣衫。
见向远一如往常横卧软塌,坐没坐相,躺着也无风度可言,暗道一声洒脱。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真才实学之辈,自由自在,全然不顾世俗之人的眼光。
这段时间,是她落了俗套。
“姜盈君拜见先生。”
姜盈君躬身行礼,见向远爱答不理,只是轻哼一声,有心凑上前攀谈,聊一聊诗词歌赋之类的文艺话题,但和向远交流有限,又不知从何开口。
先生,再来一首诗吧,我现在浑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
文艺女青年是这样子的!
姜盈君围着向远转来转去,半晌之后,才找到了切入点:“先生,这幅画可要盈君为你装裱?您若是无意,盈君便收藏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要?
向远挥挥手,待女儿家的幽香离去后,这才脸色一黑,懊恼自己中了刘彻的离间计。
原本,这一招是成不了的,可是……
对面有萧峰!
他一个没忍住,抬手给了一巴掌。
纯神都萧氏自家女婿、纯太安刘氏自家师兄,向远两边都沾亲带故,帮谁都里外不是人,原本不想插手两国文斗,只因萧峰上蹿下跳,看得人念头不通达,他不爽之下才推了姜盈君一把。
推得又快又稳,然后就撩到了,感觉在姜盈君头顶看到了进肚条。
向远不是乱说,刚刚姜盈君看他的眼神很赤裸,一张狂人日记的脸,眼睛里写满了吃人二字。
还有,他作为贴身保镖,每次盛会的时候,都跟在姜盈君身边,可以很负责地说,姜盈君平时没这么香。
突然花开,八成是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