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认真道：“那倒还好，我有法守城。但如果不能收编张家的部曲，我们的力量就太薄弱了，根本不可能图谋周边的郡县做大……”</p>
正说着，炎奴蹦蹦跳跳，扛着个人跑进大堂。</p>
见墙角缩着一堆妇孺，便随手把画眉公子也扔了过去。</p>
“咦？”周世一眼就认出画眉公子，那淡黄色的华服女装太显眼了。</p>
“张信！”</p>
他大喝一声，面色狂喜。</p>
抓到了张信就好办了，如此才有可能收编城内剩下的部曲。</p>
“谁？”炎奴歪着头。</p>
“哼，周世，我张家待你不薄，你投靠反贼，叛国求荣，岂不为天下人耻笑！”画眉公子摔在地上狼狈不堪，见到周世更是可恨。</p>
周世连忙说道：“我非叛国，乃为救国，你张家倒行逆施，百姓水深火热，秃发氏若至，定然生灵涂炭。”</p>
“今有破虏将军后人，举义兵抗击胡蛮，你当识时务顺应大义归降，以免城中百姓惨遭兵祸。”</p>
黄半云一阵错愕，破虏将军后人，说的谁啊？</p>
冯老鬼瞥了眼周世，轻笑了一下。</p>
画眉公子也愣了：“哪个破虏将军？”</p>
李象硬着头皮拱手说道：“在下为故大魏破虏将军李曼成的后人，李象，李巨野。”</p>
这都是周世教他说的，如此，还算是个落魄士族。</p>
画眉公子反应过来了，这说的是前朝的破虏将军李典……李象是李典的后人？</p>
“山·东的李家，不是灭族了吗？”</p>
周世淡笑：“非也，还留有一支族人。”</p>
画眉公子呵呵一笑，知道这是冒认，但无所谓了。</p>
他此刻已经知晓周世的用意，只要自己投降，李象的身份就坐实了。甚至周世还能利用这一点，设法收编城内张家的部曲。</p>
但他不得不接受。</p>
毕竟自己小命都在对方手中，若想活命，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p>
画眉公子甚至松了口气，庆幸还好有周世在，他反而才有活命的机会，不然下场必然很惨。</p>
“在下愿降……”画眉公子管不了许多，他得想活下来再说。</p>
然而话说了一半，炎奴听他们一唱一和，忽然回过味来。</p>
他大声喝止：“等一下，这女装的家伙，是张家主事的？”</p>
周世心里一咯噔，见炎奴一脸怒意，暗叫不好。</p>
然而冯老鬼才不管那么多，冷声道：“正是，除了家主，就他说了算。”</p>
“请你去死！”炎奴怒视画眉公子，挺枪直刺。</p>
周世大喝，扑上来死死抱着他：“不可！”</p>
炎奴把他推开，就听到画眉公子急道：“你不能杀我！否则必不为士林所容！”</p>
冯老鬼咬牙切齿：“你们灭我弘农冯氏时，怎么不这么说？今日我也要你张家血债血偿！”</p>
画眉公子一愣，急道：“你这个老鬼，你冯家谋反，是被皇帝灭了九族，我张家不过是马前卒而已！”</p>
“什么！”冯老鬼一愣。</p>
随后拦住炎奴：“炎奴你先等一下……”</p>
他冷冷看着画眉公子：“你给我说清楚，我冯家忠于皇帝，为皇帝所信任，绝无可能谋反！”</p>
画眉公子吞了口唾沫：“冯氏五十年前忠于皇帝，是大魏的皇帝……灭你全家的，是当今的皇室。”</p>
冯老鬼僵住了，随后惨笑一声。</p>
黄半云黯然道：“原来如此，正是绝无可能谋反，才糟了……”</p>
他没有说下去，冯老鬼已经什么都懂了。</p>
冯老鬼凄厉地哀嚎，他虽然被封印，但也不是啥都不知道，也晓得现在是司马家的天下。</p>
他家忠诚于大魏，但其他的世家后来都拥护司马氏篡位了啊。</p>
全都要篡位，那谁不篡位，不就诛谁九族么？</p>
改朝换代之事，而且已经改成功了，这就不存在什么‘不为士林所容’了。相反，这也能解释为何冯家被灭后，不再有人提及。</p>
一个家族被灭，名号不会消失的这么快，士林之中必有流传。然而冯家短短五十年，已经完全不被人所知，可见定是得罪了司马家，而不是什么张家，张家人只是执行的。</p>
冯老鬼发着呆，嘴里呢喃着：“司马家……”</p>
见他没动静了，炎奴才不管什么死马不死马的。</p>
张家害死那么多无辜者，血债累累，不差这一个。</p>
眼见炎奴挺枪冲来，画眉公子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他认定了要杀自己，这里无人拦得住！</p>
于是画眉公子一狠心，咬破舌尖，猛然间喷出一口精血，直射堂上挂着的玉箓。</p>
玉箓一直挂在堂上，周世和李象他们不会动这种法器，是打算留给炎奴‘这帮妖怪’的。</p>
此刻一口精血碰上去，瞬间通神。</p>
“瘟神在上，杀我者必受我张家血咒！叫其百病缠身而死！”</p>
这是画眉公子不得已地办法，想要吓退炎奴。</p>
哪曾想炎奴更气了：“就是你让这狗屁的瘟神来降灾害人？”</p>
冯老鬼听了这话，脸色大变：“炎奴莫要渎神！”</p>
他不是怕血咒，毕竟起咒者只是个凡人，那这血咒在修士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了，还是有法可解的。</p>
冯老鬼是万万没想到，炎奴心里丝毫没有对神灵的敬畏，直接当着通神法器的面，骂人家是狗屁。</p>
亵渎神灵有两种会被听到，一种是指名道姓，人家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知道谁在议论。</p>
还有一种是在庙宇或者通神法器面前骂，那和当着面辱骂没有区别。</p>
炎奴骂都骂了，冯老鬼想要阻止已经晚了。</p>
“轰！”</p>
只听得堂上有惊雷声，那枚玉箓迸发出一缕灰光，钻进炎奴体内。</p>
不过炎奴没什么感觉，噗嗤一下，枪头扎进画眉公子心口。</p>
“你……你……疯了？我有血咒……”画眉公子疼得面孔扭曲，倒在血泊中。</p>
他绝望地看着炎奴，没想到这家伙认死理，才不管什么利益瓜葛，当着瘟神的面，硬是要捅死他。</p>
别说血咒了，连神灵都敢骂。</p>
“噗嗤！”</p>
炎奴拔出枪头，画眉公子抽搐着扭曲，并瞥见了亮银枪头上反射的自己痛苦的表情……很丑陋。</p>
“不……”他惊悚地流下泪来，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p>
他在恐慌，恐慌自己死时的样子太难看。</p>
可是心脏已经被扎了个透心凉，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面孔。</p>
最终，以极其狰狞的样子，咽了气。</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