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袁红抱着胳膊，再次失声痛哭起来。</p>
她没有妈妈了。</p>
听到她的哭声，袁白藕也忍不住了，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下来。</p>
看着这姐弟两人的哭声。</p>
顾宁忍不住叹口气，在这种时候，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p>
她沉默了片刻，只是安静地陪着对方。</p>
待袁红把情绪都发完了以后，袁红擦了擦泪，“抱歉啊，顾宁耽误你了这么久。”</p>
前面卤菜铺子里面，还忙得不可开交。</p>
顾宁摇摇头，声音温柔地问她，“好些了吗？”</p>
“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p>
看袁红这样，怕是没心情进去忙碌的。</p>
袁红摇摇头，“我把白藕安排在这里，已经是麻烦你了，他住在这里的房租，到时候你让阿姨从我工资里面扣。”</p>
她在顾宁家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能有个小三十块。</p>
节省一些，也够他们姐弟两人，在北京生活了。</p>
更别说，白藕也在顾宁这边帮忙，多少也能赚一份工资出来。</p>
说到这里，袁红就无比的感激顾宁，要不是顾宁，她这一切都是空想。</p>
别说把弟弟带出来，就是她自己吃饭都是一个问题。</p>
顾宁听到这话，也没拒绝，她知道袁红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她便点了点头，“成，那你自己安排。”</p>
话还没说完呢。</p>
外面，方灵鹃就跑了进来，“袁红怎么了？”</p>
语气关切。</p>
忙得满头大汗，还不忘进来一次，显然也是把袁红给当成了朋友。</p>
她不问还好，一问，袁红就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因为每次的询问，都好像再次提醒着她，袁红啊，你没妈妈了。</p>
你没了最重要的妈妈。</p>
你还没能孝敬对方，对方就彻底离开了她。</p>
看到这，方灵鹃心里咯噔了下，顾宁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出去说。</p>
她把里面的空间，留给了袁红姐弟两人。</p>
待出去后。</p>
方灵鹃压低了嗓音，“出什么事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袁红这般，情绪失控。</p>
那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问，就开始往下掉。</p>
顾宁，“她妈妈没了。”</p>
这话一说，方灵鹃沉默了片刻，她是知道的，袁红几乎每天只要没课的时候，就往这边跑。</p>
因为顾宁答应了她啊，把这边铺子的屋子，留一间出来，给她妈当宿舍用。</p>
自打顾宁答应的那天，袁红就开始布置起来，从床铺到被单，再到毛巾洗脸盆，以及她妈穿的衣服鞋子袜子内衣这些。</p>
全部都是她一手置办的，袁红自己节省得要命，却给她妈花钱起来。</p>
丝毫不手软。</p>
她说过一句话，我妈这辈子还没穿过一双没破的袜子，也没穿过一条没有补丁的内裤。</p>
所以，袁红啊，她一口气买了七双新袜子，让她妈一周七天都有新袜子穿。</p>
她还去百货大楼，买了好几条崭新的内裤，不像是之前那样，一层一层地补丁。</p>
全部都是崭新的。</p>
她想让她妈妈，从走出那个山沟沟，离开那一群吸血的富家人。</p>
她想要把她妈妈，接到北京来，让她妈妈开始过崭新的生活。</p>
她想看到她妈妈后，拉着她妈妈的手说，妈，女儿长大了，能读书会赚钱了，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了。</p>
袁红准备了好多好多的话，是想要见到她妈妈想说的话。</p>
她已经在脑海里面幻想过无数次，她每次说出这种话后，她妈妈高兴的样子，她妈妈欣慰的样子，她妈妈为她感到自豪的样子。</p>
可惜，这些她都看不到了，在今生，在往后的几十年，她再也无法看到。</p>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也不能去回忆，因为，回忆杀人，杀得她浑身是伤。</p>
看到袁红这样。</p>
袁白藕用力把眼泪逼回去，他喊，“姐，妈说了，你要好好读书，你要好好过，只要你过得好，她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p>
他妈还说了，让他去了首都，听姐姐的话，别给他姐拖后腿。</p>
他姐还读书在，他多去打两份工，让他姐安心读书，在苦也就这么两年。</p>
等她姐读书熬出来了，他的日子也会好过了。</p>
袁母不识字，但是心中却有丘壑，她把未来的几年都规划得好好的。</p>
前些年，她和白藕两人，拼命地打工挣钱，就是为了供袁红读书。</p>
袁红有这个天分，有读书的天分，所以，她是一定要读出来的。</p>
她读书读出来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至于自己那样，只能无力地挣扎。</p>
袁红读书读出来了，将来有了好工作，为她劳心劳力付出的弟弟，也不会差的。</p>
她女儿，她知道，是个最重义气的，她过得好了，将来不会忘记曾经帮过她的弟弟。</p>
袁母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生的这一双儿女，是她的命，她愿意用她的骨血去捧着他们去高楼。</p>
去远方。</p>
去过更好的日子。</p>
袁母这些话，谁都没说过，怕别人笑话她，笑话她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人，竟然敢妄想雄鹰的轨迹。</p>
她就藏在心里，一点点地去做，一点点去靠近，二十年如一日地去坚持。</p>
好在，她没有白坚持。</p>
她的女儿考出去了山沟沟，去了清大，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便站住了脚跟。</p>
然后要接她去首都了。</p>
袁母在接到女儿那个电话的时候，女儿在那头说，妈，你来北京吧。</p>
当听到这么一句话，袁母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死而无憾了。</p>
她的女儿熬出头了，她就是死了，在地底下也是安心的。</p>
她的女儿那么好，她的女儿还有着那么光明的前途，她不能用残破的身体，去毁了女儿的后半生。</p>
所以，这才决绝的喝下了那一瓶敌敌畏。</p>
药很苦，但是她心里不苦。</p>
临终前，她最后的念头是她终于不用再去拖累女儿了。</p>
只是，这些袁红他们都不知道，但是想来作为最熟悉母亲的他们。</p>
并不难猜到。</p>
外面，方灵鹃听完所有后，她忍不住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