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镜头里留下的小唐梨大多只是不起眼的配角。</p>
照片虽少，顾惊羽却看得很慢、很珍惜，唐梨也不催促，只简单提一下照片背景。</p>
就这么一来一往，从寥寥字眼间，顾惊羽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女孩贫困、普通又匮乏的二十年。</p>
她本该无忧无虑，在父母兄长的羽翼下享受万千宠爱，而不是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小小年纪看人脸色，受人白眼，卑微如草芥。</p>
顾惊羽咬紧后槽牙，无法再说服自己将这一切的起源抛诸脑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p>
不清楚也没关系，他会掘地三尺，把罪魁祸首找出来。</p>
没人能在知道真相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心平气和，一笑置之。</p>
唐梨不想顾惊羽困在过去的牢笼里</p>
，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这末世里大海捞针。</p>
她揉了揉指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在杜衡的帮助下，从方慧敏口中得知的当年经过都讲了出来。</p>
顾惊羽起初眉头紧锁，倏地双目一睁，“我记得她！”</p>
“当时母亲还没转进单人病房，隔壁床的产妇没人照料，连饭都吃不上，母亲看她年轻，两人又有几分相似，可怜她还让我们每餐都多准备一份饭菜。”</p>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p>
顾惊羽温文尔雅的面容逐渐扭曲，搭在石桌边缘的指尖逐渐收紧，泛起了白，像是要把桌角给活生生掰断。</p>
若是可以，他真想回到过去，抽死那个帮忙端菜送饭的自己。</p>
唐梨倒是没想到乔玉书和方慧敏还有这一番渊源，一时间心头惆怅之意更浓。</p>
她打起精神，知晓最自责地当属那年在医院的家人，“谁又都预料她会做出这么事？没必要为外人犯的错惩罚自己。”</p>
顾惊羽望着柔声安慰他的唐梨，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湿意。</p>
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在这儿安慰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p>
他得是多矫情啊。</p>
顾惊羽深呼吸几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我可以抱抱你么？”</p>
唐梨因顾惊羽卑微地恳求语气一怔，回过神来后，看清那双相似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希冀的同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当然可以。”</p>
唐梨看着顾惊羽站起身，靠近时，双手不自然地握紧成拳，像是太过紧张无法控制好自己的</p>
力道。</p>
然而，当他微微倾斜，手臂绕到她身后时，贴在她背心的力道却轻如羽毛，像是微风掠过柳梢，拂过娇嫩花蕊。</p>
呼吸时，钻入鼻腔的是二十几年来从未嗅过的气息。</p>
唐梨不懂什么前调中调后调的香水，她只觉得这股味道像是雨后的清晨，推开窗户，扑鼻而来的清新味，一路顺着鼻腔到肺部都凉丝丝的。</p>
“这是我第二次抱住你。”</p>
嘶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失而复得的感激，不可置信的痛楚，糅杂在似哭似笑的回忆里。</p>
“第一次在你出生第四天，护士给你拔针，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是小小的一团，哭声却震天响。”</p>
“可只要抱着你晃一晃，你就会安静下来。她们都说，你能认出抱着你的人是哥哥。”</p>
湿意在脖颈间一闪而逝，烫得唐梨不禁颤了颤，令她也红了眼。</p>
“我得意洋洋，跟所有朋友炫耀我可爱的妹妹终于来到世上，可我却把你弄丢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p>
“我早该发现的，在B城就该发现的，你一定很难受……对不起，对不起……”</p>
之后的话越来越混乱，唐梨眨眨眼，敛去眸中转悠的水珠，正准备反手拍拍顾惊羽肩膀时，一抬头，正对上站在院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匪夷所思的眼神。</p>
来人气得浑身哆嗦，见唐梨望来，瞬间抓起门边靠着的扫把，直愣愣地冲了过来。</p>
“混账！不要脸！我打死你个龟孙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