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后……</p>
不要，她不要他走！不管真相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她都不想放开他。谁也不能从她手里把他抢走！她更加不可能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她怎能下得去手？</p>
就像当年她执拗的跟那个孩子说，师父才没有不要我！他一定会回来的！回来接我回家，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p>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给她楷泪时也那般轻柔，“怎么了？饕饕又要哭成小花猫了啊，可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我猜猜，莫非是近日我做的好吃的太多，你的衣服又穿不下了。无妨，我再给你做身新的就是了。”</p>
慕紫苏抹了一把眼泪，仰头看着他，然后双臂更紧的拥住了他，“我在十二宫里做了个梦，梦到我八岁那年，你把我丢在别人家里，一个人走了。”</p>
“我就在这儿啊，哪里也不去。饕饕累了吧？睡会吧。”</p>
微风流转，她像儿时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在他一下又一下缓慢的拍抚里，不安的心渐渐安稳，意识渐渐模糊，耳畔却还清晰的听到他哼唱着鹤不归的声音。</p>
然后，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杏花村的竹屋外，他坐在躺椅上小憩，偏偏还要握着她的手才肯安心的睡。她便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话本。</p>
“我以前，有个妻子。”</p>
她漫不经心道：“嗯嗯，你说过很多次了。”</p>
“她很美。”</p>
“有多美？”</p>
“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肌鸾镜里，霞帔云发，仙容似雪。”</p>
她放下书本，饶有兴趣道：“那她后来去哪了呢？”</p>
“就在这里啊。”他指向她。</p>
“……哎，又开始糊涂了。”</p>
“当真如此。”</p>
“都说了很多次了，我，是你徒弟。”</p>
他笑得弯起了眼睛。</p>
——不对，我不是你徒弟！我是你娘子……你听到没有！我不是无关紧要的无名人……我是你娘子……你说过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人。你说过的……</p>
慕紫苏最终在哭泣中醒了过来，而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寝殿里，肖贤不知去了哪儿。</p>
她望向窗外沉落的夕阳，她多想回到过去，让时间永远停留在那里，那个杏花村的小竹屋里。</p>
只有师父和饕饕。</p>
慕紫苏撩开帘子走出来，看到君迁子和观音奴并肩坐在桃树下，君迁子怀里抱着一大盆，观音奴则小声历喝道：“你专心一点！不然里面的冰都要化了！婆婆就喝不上冰镇的紫苏汤了！”</p>
“你们在做什么？”</p>
观音奴仰头看着慕紫苏道：“婆婆你可终于醒了。比团团还能睡。”</p>
一旁卧着的巨大的饕餮兽不满的睨了她一眼，那样子高贵极了。对她抬个眼皮都像是恩赐。</p>
君迁子很显然也松了口气，将怀里盛满冰块的紫苏汤呈给她，“阿公临走前将这个交给我们，说等您醒了就让您喝下，他新熬的，里面还加了……加了……”</p>
观音奴道：“是桂花啊笨蛋。什么都记不住。”</p>
见他失落，观音奴又鼓励他道：“不过也多亏你，里面的冰块才没化。对了婆婆你还不知道吧，画笙婆婆教了君迁子灵修的法术，君迁子是鲛人，天生属性就是水，画笙婆婆教给他冰心诀，你瞧，这里的冰块都是他做的。”她拍了拍君迁子的肩膀，“真是活生生的天然冰窖啊，以后夏天再也不愁了。”</p>
后来观音奴每逢酷暑，都会贴着他入睡，凉爽极了。君迁子必然受宠若惊，殊不知观音奴只把他当个冰块罢了。</p>
君迁子羞涩的低下头道：“我、我还差得远……”</p>
慕紫苏强弩着弯起笑，“多谢。只是我还不想喝，你们先喝吧。”</p>
观音奴奇怪半眯着眼睛盯着她道：“婆婆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和阿公吵架了，从今天早上就看你不对劲。”</p>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对了，你阿公他去哪了？”</p>
“去后山做法阵了啊。”</p>
慕紫苏了然的点点头，“我出去走走。”</p>
“哦，好……早点回来，阿公说晚上不做饭了，带咱们去长安吃好吃的。”</p>
她忽地想起什么，嘴角不由然勾起了淡淡的弧度，观音奴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又好奇的道：“婆婆你怎么了？每天变脸比变天还快，真是苦了阿公，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了，净猜你想什么了。”</p>
慕紫苏坐在树荫下，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很多年前。你还记得吗，阿公常常犯糊涂，一会忘了东，一会又忘了西。”</p>
“记得啊，所以我总不放心他看着青枫，青枫小时候在离恨天玩水，差点就被他给淹死了。”</p>
观音奴想起那件事就不寒而栗。</p>
慕紫苏望向灿烂的云端，道：“那时我们刚来长生宫，夫君他也说带我去长安吃好吃的，我就背着他飞了过去。可到那儿后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家店在哪儿了，他就拉着我的手到处找。一个劲儿的跟我说那家店的面有多好吃。听的我直流口水。”</p>
“最后找到了吗？”</p>
她摇了摇头，“没有啊，那家店在五十年前就关了，我们偏偏出门时还忘带钱袋，给我饿得饥肠辘辘，他就把簪子当了，才当了五个铜板。我们只好买了糖葫芦充饥……”她忽的哽咽了一瞬。</p>
那时他吃着吃着，忽的就落了泪，她一边胡乱的帮他擦眼泪，一边道：“怎么啦，想起什么伤心事了。”</p>
肖贤泪眼汪汪的瞅着她，“抱歉，又让饕饕饿着了，没有照顾好你……是师父不好。”</p>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只是因为，没能照顾好她而自责。“好啦，我吃糖葫芦也能吃饱啊，”她举起自己的糖葫芦喂给他道：“来，师父再吃一口，我们就回家。明天我带你去苍梧郡吃米粉。”</p>
他看着她，眼睛终于又再次弯了起来。</p>
观音奴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的，却打趣道：“看来你小时候他没少饿着你。”</p>
她苦笑道：“是啊……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活那么大的。”</p>
所以，后来他才总把那句，饕饕饿不饿，挂在嘴边，生怕又像过去一样忘记给她做饭。</p>
观音奴似乎感觉到慕紫苏伤感之情，握着她的手道：“阿公的病不是好了么，怎么又突然担心起他了。”</p>
慕紫苏深吸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已经好了。过去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她本以为可以同他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却……</p>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天眼能看到四千种结局，可她看到的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她相信肖贤不会对她那般无情，她相信她可以扭转一切！</p>
于是，她扬起笑意道：“今天咱们不去长安了。”</p>
“啊？那晚饭吃什么。”</p>
“我来做啊。”</p>
观音奴心里一阵恶寒，“……婆婆你是认真的么。”</p>
君迁子想起慕紫苏的手艺就心里发慌，扯了扯嘴角道：“要不咱们还是等阿公回来吧。”</p>
“今天就只能吃我做的，你俩也来帮忙！”</p>
观音奴道：“啊……？我们也要。”</p>
慕紫苏站起身不满的道：“阿公很辛苦的，让他回来也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不好吗，我说你俩也那么大了，偶尔也尽尽孝心啊，难道还要等他七老八十那天才想起来对他好吗。”</p>
观音奴和君迁子对视一眼，“好啦，就来……”</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