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原本挺拔的身姿，在一瞬间卸了力，手猛地低垂下来，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p>
秦蓝吓坏了，忙扑过去，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外冒：“是不是一一出事了？你们快说！一一出什么事了？”</p>
向振华捂着脸，老泪纵横，嘴唇颤抖着：“一一……一一没了。”</p>
秦蓝心脏一阵抽痛，晕了过去。</p>
顾白跪在地上，仿佛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p>
他的脑海里只能回荡着王甜说的场景，向汀一在浑浊的洪水中挣扎，逐渐失去呼吸、不见踪影……</p>
“爸爸！爸爸！你快救救姥姥！”泱泱的哭声把他从混沌之中拉了回来，他看见对面哭成一团的老老少少，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立马拨了120，抱上秦蓝就往外冲。</p>
抢救室外，一家人支离破碎地瘫软着，向振华的心脏也一阵一阵地疼痛，手吃痛地捏着长椅的把手，大口大口地呼吸，不敢在这时候倒下。</p>
林清一只手抱着泱泱，一只手捂住嘴，无声地哭泣。</p>
她甚至不敢看角落里的顾白一眼，也不敢去回忆顾仕周走的那一天，她天崩地裂的样子。</p>
她没想到，自己和儿子，竟然会经历同样的痛彻心扉。</p>
手机上弹出一条条本地新闻【川省西部突发洪灾、滑坡，已致七人遇难，三十余人受伤】</p>
【悲痛！两名女局长为救洪水中被困的孩子离世】</p>
【两名遇难局长为榕城市、甘州教育局局长，默哀】</p>
医院的走廊上很快涌进来很多人，有秦向两家的家人、亲戚，李劲和顾自强看到消息的时候，也第一时间赶往了榕城。</p>
顾白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听着耳边悲痛的哭声，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p>
他恍惚之中记得，顾仕周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心脏揪在一起，痛彻骨髓，却流不出一滴眼泪。</p>
是向汀一，抱着他，对他说：“顾白，哭吧，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p>
那时候，向汀一是他阴暗生命中唯一的光，照亮他，温暖他。</p>
如今，向汀一也没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抱着他颤抖的身躯，温声安抚他，不会有人在烟火的最高点，对他说新年快乐，不会有人在耳鬓厮磨间，颤抖着声音，对他说“我爱你”……</p>
顾白跌跌撞撞地起身，沉默着往外走。</p>
许多人过来拉他，问他要去哪里，叫他节哀顺便，让他想想孩子。</p>
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嘴里只叨叨着：“我去接汀一，外面下着雨呢，太冷了，我去接她回家，我去接她回家……”</p>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雨后的阳光从天空中洒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顾白忽地笑出了声……</p>
这阳光太刺眼了，仿佛是在嘲笑他、戏弄他，他伸出手想恶狠狠地质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p>
在一片灿烂之中，他面朝天空，倒了下去……</p>